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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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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什么斜坡?

耳膜被风刮得生疼,相隔不远不近,巴桑却根本听不清南羡溪到底说了什么,虽然听不清但她看得见,看得见大概二十米远处的地面不再平整,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略深的凹陷,而身处凹陷中央的是张开双手时刻准备接住她的南羡溪。

巴桑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再坚持一下吧,如果,幸运的话。

不知何时跨过的这最后二十米,早已乏累的双腿就算打着颤也不得不蓄力完成最为关键的纵身一跳。

被突然劈开的地面边缘参差不平,硌脚的细碎石子嵌入巴桑脚底割下半寸血肉,小腿肚子比脚底更疼,累到几近昏厥的巴桑对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意表现得与麻木无异。

到底哪处疼,哪儿更疼,管它呢。

现在她只想休息,只想解脱,只想……好好活着。

南羡溪做好了准备,说实话,她并没有对巴桑能够逃脱抱很大的期望,甚至她早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如果巴桑被那头怪物杀了,哪怕会流干她的血耗尽她的生命,南羡溪也绝不会放过它。

但巴桑能逃脱的确是意外之喜,甚至因为实在太顺利以至于南羡溪不得不怀疑那头怪物出现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它如果真的想要杀掉巴桑的话为什么不在她奔跑的时候发动攻击,但如果它并不想杀掉巴桑的话又为什么非得在她身后紧追猛赶。

它究竟想做什么?

南羡溪不清楚,南羡溪也不想考虑,总之只要巴桑掉进她的法阵中就能彻底安全了,其他的乌七八糟的阴谋诡计早已不在了她的关心范围里。

巴桑在腾飞的半空中恍惚着张开了双臂,站在法阵中央的南羡溪面对着女孩落下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向前伸出了双手。

谷中寒风肆意,夜里清露浓重,融入低空缓慢飞跃的巴桑在带着露藏着冷的清风中一点点地落向南羡溪的怀抱。

仿佛定格住的,沉黯的夜空下,衣裳沾满灰尘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女孩,张开双手笑得宽慰却难掩紧张的少女,霎那间,二人指间相接,带着余温的湿意缓而轻地一丝丝渡向干燥温暖的指腹。

不幸的命运接连不幸,变故的路途横生变故。

就在南羡溪已经触摸到巴桑的双手并准备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时,一条通体柔软湿黏如某种鱼类的腥臭尾巴猛然冲入阵中卷上了巴桑腰腹。

“不!”

相牵的指节未曾缠绕半分就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可抗力被迫分离,南羡溪拼命试着抓住巴桑的手臂却被缠在女孩腰上的尾巴狠狠一击,南羡溪疼得捂住心口蹲了下去,而巴桑也在被卷回斜坡之上的半空中哭着喊着试图将滑腻腻的尾巴从身上剥离下去。

“姐姐……我疼……”

已然升至最高点的巴桑显然明白南羡溪听不到她的哭喊,甚至就算听见了也没办法赶到更没办法将她救下来,死亡或许已经成了她必定的结局。

当然,巴桑不怕死,因为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达乌族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是罪人,她的身体流着达乌族的血液,那就是罪孽深重,那就是不可饶恕。上天定好的惩罚谁也躲不过,哪怕不是现在死,待会儿祭祀盛典开启她也照样躲不过,所以横竖都是死,无非早些晚点罢了,“好好活着”于达乌人而言根本就是奢望,像她这样的罪人哪有资格做梦。

但……

腰间的尾巴如石铅般压着她沉沉下坠,巴桑看清了尾巴的主人,仍是那只畸形恶心的“怪物”,唯一不同的是巴桑认得他的脸,是“父亲”的朋友,是帮她安过石门还跟她说“一个人住在这里要多加小心”的戈叔,当然,也是一杆铁棍敲碎伊婆婆脑袋的高大男人。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巴桑觉得,她宁愿不认识戈叔不曾接受过他的好,也不想在临死之前亲眼见证他的恶,但或许“父亲”说得没错,生死面前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人不愿死所以剥夺了别人的活,也有人放弃活只为了别人不死。

“生死”二字足以改变太多人的思维与观念,求生者哪怕背弃道德罔顾人性费尽千辛万苦也要登云梯寻生路,而向死者就算踏遍荆棘受尽阻挠历经千难万险也要以己身献人间。

所以,

生死?

善恶?

选择而已,一念之间而已,无可评价,无需评价而已。

巴桑静静感受着腰间被死死勒紧的沉重,她在疾速下坠,鼻尖空气急促却稀薄,四周狂风呼啸而过,颈间鬓发倒立朝上纷纷遮住了她的面庞,唯剩垂在两侧的双手与覆在面颊上的两滴清泪自然随风飘荡。

好像还有一点点遗憾啊。

比如还没有跟南羡溪姐姐说谢谢,还没有告诉她,她会是一个幸运的人。

噢对了,巴桑蓦地想起来,她好像忘了跟“父亲”道别。

虽然母亲被他气走,好好的一个家被他搞得乌烟瘴气,但巴桑知道,父亲是为了不让“大祭司”盯上她,可这怎么可能呢?大祭司实在太强大了,他无所不知又无所不能,任何一个流着达乌血液的达乌人都必须回来受刑,哪怕巴桑的确拥有天赐神力也绝不可能逃脱,也绝不可能成为例外。

所以巴桑选择提前回来,提前安家,提前接受命运,提前做好一切有关于死亡的准备。

但她本来是打算好要跟父亲告别的,当洪水倒灌之时不与他身处一地,因为只有那样她才不恨自己的达乌血脉。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祭祀盛典当天人人都是祭品,就算她能活到洪水来临前也不一定有机会跟他告别,所以这样也算不上什么遗憾,只是一点念想,一点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没有的,无聊的念想。

其实换个思路想想,不用被泡在水里一点点失去呼吸似乎也不错。

至少……现在这种死法不会让她疼太久。

巴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要!”

南羡溪绝望的呼喊声响彻在山谷间的每一个角落,而随着她的呼喊声落下的,还有一条如巨蛇一般粗壮的长尾,而她知道,长尾间包裹着的,是一个脸庞肉嘟嘟,眼睛跟葡萄一般水润明亮的小女孩。

“砰”的一声,巨物落下,四面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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