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沉灯（2/2）

“因为冥界的本质其实就是弱肉强食，只不过比起一个混沌的只有杀戮的世界，任谁都还是更希望遵循一种较为和平的生存方式，再弱小的鬼魂也能通过拼命修炼过上轻松自在的生活，那么妄枯河于它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奖励。”

姜谈继续道：“更何况也不是随便哪只能记得姓名的魃鬼就可以让冥灯沉入河底，一般来说上任魁主的残魂会根据河面上漂浮的冥灯一一对应妄枯河桥上的妖鬼，只有符合某些特殊条件的妖鬼才能让它帮忙实现愿望。”

“特殊条件？”

季青临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多。

“上任魁主的“特殊条件”一般都是些什么？”

姜谈闻言则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知道。”

“啊？”

季青临的惊讶反映在了脸上。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姜谈略微有些无语道：“虽说每年沉灯夜往妄枯河里投灯的妖鬼不算太多，但再怎么也会有个几百来只，然而最终沉灯成功的却从未超过五只，况且这么积年累月下来冥界高矮胖瘦老老少少的魃魈之类差t不多全都聚齐了，哪儿还能找到什么规律。反正据孤直公所说上任魁主也是个不着调的，万一哪天它的残魂选妖鬼完全看心情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季青临：“……”

这听起来未免也……太随意了吧。

“可如果上任魁主如此……清奇的话，难道每年沉灯夜选妖鬼的时候就没发生些什么趣事吗？”季青临认真问道。

“趣事？”

姜谈同样认真想了想。

“还真有！”

姜谈立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道：“冥界有一家酒楼名叫“槐蝉楼”，是一个叫宿海阑的魈鬼在沉灯夜当晚被上任魁主的残魂选中后许下的愿望，此后几乎每五十年我都能在妄枯河桥上看到他的冥灯沉入河底。”

“其实按理说每隔五十年都被选上也算不得多离奇的事，毕竟每回选中都足足相隔五十年，他又是冥界为数不多的魈鬼。”

“但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却是自从第一年他许下在冥界建一座酒楼后，此后的每五十年都会许下“去人间待一日”的愿望。”

“的确很有趣。”季青临点头认同道。

“是吧，而且还有更有趣的。”

姜谈倚在石柱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过这也是我听孤直公说的，因为宿海阑差不多是孤直公被困在修罗殿的那段时间来的冥界，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冥界损失同样惨重，宿海阑几乎是当时冥界实力最强的那批魈鬼之一，然而事实上宿海阑在进入冥界之前来自不谓仙界。”

“来自不谓仙界？！”

季青临惊讶道：“这也就是说他曾经是不谓上仙？”

“嗯。”

姜谈轻轻点了点头。

“很神奇对吧，我曾经也这么觉得，可后来孤直公告诉我宿海阑无论是进入冥界成为堕仙还是每五十年都要去一趟人间，都跟一个名叫“柳槐蝉”的人界女子有关后就不再这么认为了。”

“柳槐蝉，“槐蝉”楼。”

季青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嗯，你想得没错。”

姜谈的神情突然有些怔松，情绪也有几分低落。

“不过说实话，初闻这件事我的确觉得有趣，但到了后来我只觉得难过。”

“为什么难过？”

季青临的目光再次轻柔而准确地落在姜谈脑后。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是一门心思想成仙，不辞和不让仙我都看不上，我只想成为不谓仙，但当时冥界实力强悍的一众大鬼都觉得飞升成为不谓仙实在太难，劝我安心留在冥界当魁主。”

“然而很显然，我不愿意，我就要向它们证明我会成为冥界第一个飞升成为不谓仙的大鬼，可当我到处想办法寻机缘一次又一次突破境界时，孤直公突然告诉我原来这世上还真有人可以为了求而不得的可笑感情，甘愿去到冥界沦为“回趟人间还得依靠许愿”的可怜鬼魂。”

“所以，这就是你难过的原因。”季青临肯定道。

“嗯。”

姜谈缓缓攥紧了落在胸前的发丝：

“我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宿海阑那家伙要离开不谓仙界来冥界受苦，他放弃了我辛苦追求很久却还没有得到的东西，只会让我觉得长久以来我所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沦为了笑柄。”

“这也导致至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尤其厌恶那些，明明已经过去数百年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却还要不管不顾地回到人间寻找情缘转世的男鬼女鬼。”

“那现在呢？”季青临问道。

“现在……”

姜谈用手腕支着下颌轻声道：

“已经很模糊了。”

纤细的发丝轻飘飘落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