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二合一)(2/2)
沈佑京眉眼微动,却并不多么意外。
若是今日徐衡不来,那才让沈佑京吃惊呢。如今既然来了,那么一切都还在能预料的情形之中。
更何况,无论今日来谁,都没用。
从外走进一个样貌儒雅的男子,沈佑京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因着官职较低,起身行礼。
徐衡只一笑,和刑部尚书互相见t礼。
刑部尚书本是正三品,秘书监要低一等,但奈何徐衡还是金紫光禄大夫,二人便又是平级了。
相互见礼后,长孙备只意味深长的问了句,“今日徐大夫怎么来了?”
徐衡也不怯,只道:“原只是来瞧瞧,不做其他。”
随即居然真的不再言语。
而下方跪着的石明双眼瞬间亮了,头也微微擡起。
长孙备瞧了下方一眼,虽说方才被徐衡的到来打乱了些流程,却也丝毫不慌。
“这案子如今已然清楚,当初因着仵作疏忽大意,以至于判断失误,将此案定性为毒杀。而县令石明公报私仇,刺史柳昭疏忽大意,酿成大祸。”
“而今已知,特关百川李蓉二人,无罪,应即刻释放。且应即刻恢复关百川举人之名。”
随即长孙备看向于一旁的三司推事。
三司推事自然也未有异议。
就这般,这件困了关百川李蓉将近三年的冤案,在此刻宣告结束。
关百川李蓉就跪在下方,但是当他二人听到这消息时,却很难生出什么喜悦之情。
这件冤案,将原本意气风发的关百川摧残成了半残,将原本风华正好的李蓉摧残成枯花。
二人如今即使冤案查明,自此清白,但刻在二人心中的伤痕却很难抹去。
他们身后的衙役将二人扶起,眼中也藏着同情。关百川瞧见了。
可原来,那些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是艳羡的,是敬佩的,如今他居然也成了这杯同情之人。
关百川并未因着衙役的目光生气,只是心中情绪复杂难辨。
而李蓉则要更外露些,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名声,也失去了原本纯真的她自己。
如今她根本无法正常的接触任何人,她总觉得,对方要害她,想害她。也不知二人,究竟何时才能恢复正常人的日子。
二人并未离开,而是就站在边缘瞧着。
瞧着,那石明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沈佑京用余光瞧着二人,心里安慰些。却更明白如今结果还是他们求了圣人才有这结果。而这世间又该有多少到底死还蒙冤的人。
石明跪于地上,头都不敢擡,只敢听着此时那几人正谈着。
徐衡在方才的确未发一言,却在此时说话了。
“不知尚书,对这二人有何安排啊?”问的虽是两人,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徐衡这是准备要为石明说话了。
长孙备面色严肃,似乎是一点未曾听懂徐衡的暗示。
“柳昭石明罢官免职,石明另加下狱流放三千里。”
此话一出,沈佑京都未曾想到长孙备会如此不留情面。但他却也不觉得过了,这本就是他们该受的。
以公谋私,蔑视律法,屈打成招,哪一点不值得他有如此结局?
但很显然,徐衡并不如此认为。
对方眯了眯眼,虽还笑着,却瞧得出对方很不满意。
“流放三千里?这未免太重了些。我瞧着这罢官也很是没必要,不如让那石县令回老家反省几年便是了,再革了县令一职,只许担任着二把手。”
沈佑京在一旁听着这话,缓缓擡头去瞧徐衡。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张面皮,才能说出如此一番厚颜无耻的话。
唐策却已经憋不住了,他忍了这些日子,这下子就算是圣人在,他也要和这什么徐衡好生辩个明白。
“徐大夫。”
他往外走出一步,一拱手行了个礼。
徐衡转头过来,很是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唐策不过一从六品,侥幸得了圣人赐绯衣,却也不过如此,根本未曾将人看在眼里。
“您所谓的反省,是如何反省呢?”
徐衡一皱眉,“如何反省?这自然是在家中好生重读这圣贤之书,心静下来便能为官。”
他就要扭头回去,唐策却未给他这个机会。
“所以,徐大夫的意思是,在石明判下如此冤案后,只是让他暂时离开朝堂,回到老家去避一避风头?”
唐策语调,是谁都听得出来的嘲讽。
徐衡多少年了,从未听过有人对他如此说话。登时就怒了。
他自出生以来就高高在上,从未知收敛。面对唐策他甚至都不愿辩驳,只从身份入手。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说话的?刑部尚书在此,三司推事在此,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来人,将他赶出去。”
那些衙役略有犹豫,但还是上手去象征性的碰了碰唐策。
若是一般人,自然在徐衡那一番话后不敢言语。
但唐策是何人,那是个脾气硬起来,谁都敢碰一碰的人。
他甚至未曾摆出行礼姿态,挺直身子,眉眼飞扬着,见不到半分惧意。
“徐大夫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说话的?那我就回答您,我唐策,御史台台院从六品侍御史,奉圣上密令查关李冤案一事。我就是以这个身份在这里说话的。”
“还有,您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对。刑部尚书在此,三司推事在此,怎么就轮着您一位秘书监在这里说话呢?”
唐策丝毫没有避开徐衡投来的愤怒目光,挑衅般的直视了回去。
徐衡压根就没想到唐策居然还敢反驳他,更未曾想到关李案陛下曾下过密旨。若说到这里为止徐衡还能勉强保持平静,那么等到唐策那一句反问时,徐衡则是瞬间就被激怒了。
他猛地站起来,伸出手点着唐策,一连说了好些个好字,却硬是找不到该如何反驳。
而此时沈佑京瞬而站出来,拉着唐策往后推了一步,道:“既然徐大夫也觉得唐侍御史说的话好,那自然也就不用下去了。唐侍御史,您还是先听着尚书大人如何言说吧。”
最后一句隐隐含着警告,唐策自也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往后退去。
徐衡失了反驳的机会,自然也就闭了嘴。只是这时候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插嘴这二人审判之事了,只恨恨的瞧着唐策和沈佑京。
尚书正以为此事可以就此了了,却没想到这时候从外又进来了两人。
而这次,身份比之徐衡更要高些
居然是四皇子和五皇子。
这下子全场的人都得跪下行礼。关百川在一旁只觉得讽刺得很,这些往日里头一个也见不到的皇室贵胄,如今在他这冤案中出现,真是让人倍感“荣幸”。
沈佑京瞧见这二人便暗道不好,这五皇子向来想结交徐家,这一来,只怕必定偏向徐家。
尚书本欲让出首位,被二位皇子赶紧止住,只说自己是来瞧瞧。不过问。
而就在二人说完此句之后,五皇子却又慢慢开口,“只是不知道长孙尚书对这二人将是如何啊?还有那些如今正压在狱中的官员?”
长孙尚书将方才的判决又说了一次,“至于这狱中官员,他们同柳昭一般,都是渎职,自然也都是罢官处置。”
五皇子听到这处置先是愣住,随即则很是觉得不可思议。只是为了这二人的冤案,何至于此。
“哪里就到了这般?”
五皇子忍不住道。
长孙尚书脸色一滞,却反问道:“那依五皇子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四皇子暗道不好,刚想拉住张黎,他却已然开口,“我瞧着都将罪责降下一等便是。”
他这时候才察觉到四皇子的反应,却也不好收回自己的话。
而长孙尚书已然追问过来,“那殿下的意思是?”
张黎略显僵硬,道:“那石明自然该革职,但这流放三千里却是不必了。至于其他的,降职即可。”
张瑞这下子是真没法子了,无奈的扶额,庆幸这时候圣人不在。
张黎却觉得自己说得很好,甚至很是自得。
关百川只觉得无比讽刺,身上疼痛,却远比不上这心中之痛。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场内无人再言语,一时冷场。
张黎毫无自觉,甚至在一旁道:“不如就如此吧,长孙尚书怎么说?”
长孙备只觉得头疼无比,该如何在拒绝张黎的同时又让这位皇子不是那么的没面子,实在是个问题。
而下方跪着的柳昭和石明则是如同找到了希望一般,一下子又生出了妄想。
沈佑京自然瞧见了长孙备的神色,于心中打好腹稿,走了出来。
“五皇子此举,略有不妥。”
张黎瞬间脸拉下来,“有何不妥?”
“以官身来言,石明这是以公谋私,伤国之公器,剥夺其官身乃是对其公器私用的惩罚。这是理所当然的。而流放三千里,这才是对关t百川及李蓉的之事的惩罚。即使不是官员,这等胡乱陷害欲置他人于死地,也是应当有所惩戒的。”
“至于剩下官员,对于他们的惩罚是因着他们徇私。此等官员,若继续用下去,那岂不是还给了他们徇私之机?”
五皇子即刻就被沈佑京这番话带进去了,好…好像真的没错哎。
这怎么办,张黎将目光投向张瑞。
张瑞能说什么,很明显的长孙尚书就是沈佑京这想法,他们还能说什么。
除非此时太子殿下前来,护着他麾下的柳昭。
而就像是巧合一般,今日这太子,还真就这般适时的到了。
长孙尚书忍不住擡头去瞧天,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怎的今日这般多的皇族前来。
而这他自然也不敢慢待,赶紧行礼。
听到这消息,柳昭沉寂了许久的眸子终于亮了,殿下!是殿下来了!
他一向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殿下此来一定是来救他的!
不止他这么想,就连长孙尚书,五皇子四皇子也全是这般想的。
可就在他们以为太子要救人之时,却听到,“我认为长孙尚书的惩处极好,只是…”
还是该轻些。长孙尚书都在内心将这句补全了。
听到耳边的却是,“只是还是对这些涉事官员宽容了些。”
五皇子同徐衡本正欲出言赞同,却不料太子竟是这般说的,登时难以置信的看过去。
‘太轻了?!那可是十几名官员啊?就这般全部罢官?!’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