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锁(二更)(2/2)
长楹擡手,好奇着指了指自己:“我吗?我看上去,有这么多管闲事和好心的吗?”
谢拂很轻地嗯了声:“有的。”
他正色的模样,像全然不觉得这样的话,浮夸或是做作。
如同她在他眼里,就是这样:“善良、好心、心胸宽广。”
“毕竟卿念被困在高塔上,你还给云谦及时传了消息。”
长楹:“。”
没人不爱听好听的情话,她也不例外。
谢拂垂眼看她,眼中清冷带笑,仿佛平静诚恳地同她交代下文。
“等下我解决完往生潭的事,就杀了那个分身。”
“他死后梦境坍塌,我再来找你们汇合。”
“像之前说好的那样,跟你回魔渊。”
白衣青年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原本惜字如金的人,一下说了这么多话。
作为曾经,被些许调戏就会耳根红透的人,能面不改色说出这些情话。
他极为反常。
长楹同他四目相对。
蓦地开始怀疑对方,有点像在画大饼,或者临死发表遗言。
猜测很荒谬。
但是她望着黑气缭绕的往生潭,寂静又比从前古怪的梦境。
想起对方藏在灯里、提早叮嘱照风的那枚同心锁。
轻轻眯了下眼。
不过长楹没有表现出来,维持笑意盈盈的神态道:“好啊。”
她顺从地当着对方的面转身,往截然不同相反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又折回来。
器灵:“啊,姓谢的一直避而不谈,不会是真的打算,兀自赴死吧?”
不远处,江绩雪那具分身,悬立于潭水上方。
吹奏着眼熟的哨子,操纵下方黑水中般入魔的魂魄。
而谢拂则在阻止对方的行径。
如今的他筋脉碎尽,无法握剑,只能作简单的神诀。
一步步走向往生潭中央的过程中。
他白衣沾染上,黑水中萦绕的魔气,连同他身上原本那些魔气。
贯穿渲染成一片。
器灵疑惑:“他最开始,沾上你的魔气,明明只有一点t点来着。”
那一丁点的魔气,在长楹最初看来无伤大雅。
谢拂却任凭这些魔气,衍生出更多的心魔,成为现在这个模样。
除却为爱堕魔外。
总还有点别的缘由。
半晌,长楹缓缓推测道:“可能,他是想以躯壳承载更多的魔气,一并摧毁掉吧。”
哪里有更多的魔气呢?
自从三百年前她祭镯洗脉后,魔渊封印解开,大部分的魔都不会再受反噬、吸食的魔气胁迫。
器灵:“但有一件事,好像被遗忘了。”
长楹最后没有学会爱。
所以。
她那颗将成未成的心脏,也许在祭镯时,没有真正成功过。
还差了一点点。
那这世上便还会有凶恶的魔气,野火吹不尽。
只要被有心人利用,这些残余的魔气便会复生,继续戕害新的魂魄。
除非有人,来彻底结束这一切。
长楹:“江绩雪的分身,把残余的魔气,都聚集在了忘忧洲的这个梦境里。”
他想杀死她们这些入梦者,来强大力量。
她后知后觉道:“但也能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计划,将这些残余的魔气,扼杀在这个梦境里。”
无论生死,随梦境坍塌消散。
器灵发现了盲点:“咦,姓谢的要真打算赴死。”
“那他不就是耍了你吗?”
对方还口口声声说,要等她爱上他。
还说会跟她回魔渊。
长楹:“。”
红衣姑娘瞬间面色不太好看了。
器灵继续:“那他是想学你以前那样,撩拨完死遁,反将你一回呢。”
“还是知晓时日无多。”
“……觉得你其实不会爱上他,要不会舍不得他。”
只想在幻境中圆一个,最后的梦。
长楹看手中的同心锁,久久没有回应。
先前落了的薄雪花,早被她擡手拭干净了,整把锁看上去新如昨日。
她在花灯节坊间步伐轻快,狡黠算计谢拂的日子,仿佛也在昨天。
对方复刻了这样一把锁,藏在上苍宫破碎的花灯里。
也许并不是不了解她。
长楹若有所思:“倘若三百年后,我们没有重逢在忘忧洲。”
那再见,便会是对方的死讯。
所以他把锁留在了那里,还吩咐了照风记得给她。
四下寂静,长楹收了笑容。
最终神色平静地扛起弯刀在肩头,胭绯色的裙裳被风吹起。
她朝着往生潭,那一片云涌风急的方向走去:“当了男宠,那就是我们魔渊的人了。”
“对于画大饼这种行为,不能轻易原谅。”
很好。
谢拂居然敢耍她。
长楹握着手里的同心锁。
却指尖莫名发烫发凉,像很多年前,刚剜出对方心脏时一样。
那种心里的喜欢,刚破土而出。
又怕来不及,而害怕失去。
不远处谢拂踏入黑色的潭水。
似乎是微薄的神力不够障眼法了,他终于露出真实的模样。
谢拂眼瞳泛着红,周身黑色的魔气遍布。
三百年前碎裂的筋脉,真实的模样可怖,血肉略微模糊地翻起。
枯竭的神脉像黑色伤疤一般,崎岖着印刻在他手臂上。
器灵唏嘘:“啊,有点可怕。”
可能是怕吓着别人。
他自重逢以来,一直掩饰得很好。
一夕之间,长楹才蓦地对他的传闻,有了实感。
神脉碎尽,几近入魔,被神界逐渐唾弃和追杀,原来是这样一副模样。
和从前光风霁月、高岭之花的模样,截然不同。
忘忧洲岛主在对面,边吹奏着哨子。
边发出桀桀的笑声:“神尊如今神力微弱,连寻常神者可能都比不上。”
“与其试图抹杀我,不如先担心下自身吧。说不定就被这里的魔气蛊惑,彻底走火入魔了。”
谢拂修长的指尖交错,还在慢条斯理地结出神诀。
他一直是从容淡定的神色。
直到听到动静声回眸,看到了去而复返的长楹。
她怀抱着冷光闪烁的弯刀,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四目相对,他的神色微滞。
手上的神诀险些出错。
长楹饶有兴味地第一次见,他脸上有细微的那么多种神情变幻。
心虚、担忧、晦暗。
由于被耍。
她本来想拿刀,利落给对方脑门来一下,最终想想还是作罢。
对方如今身上的伤有些多,等以后好了,再打应该也不迟。
诡异的寂静间,谢拂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竟然还敢问。
长楹悠悠开口:“我觉得吧。”
“云谦他们一对小情侣,我一个电灯泡去不太合适。”
“漾月和扶城在闹别扭,我也不好去凑热闹,以免被误伤。”
红衣姑娘弯了弯唇。
看着他平静道:“所以想了想,我好像,也只能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