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结(2/2)
梅落时有些意外地向他看过去:“茗悟大师?”
茗悟谦逊道:“阁主不必客气,唤老朽茗悟即可。”
梅落时盘算了下两人的岁数,没应下,说:“本来打算今晚带我那小徒弟去找您的,没想到您会主动来找我。”
茗悟眉眼沉静:“因为有些话,是一定要跟阁主说的。”
梅落时一肃,站直了身子:“和明遥有关吗?”
“是,但又不止。”
“还有谁?夙央?”
“夙央,和您。”
梅落时不解:“我?”
“对。”茗悟平和地半垂着眼,头颅微微低下,谦卑的姿态里满是对众生一视同仁的悲悯,“在解答您的疑惑之前,老朽有个问题想先问问您。”
“请说。”
“以阁主的本事,不会看不出这孩子跟夙央之间必然存在关联,可您还是坚持把他收下了,为何?”
“……”
梅落时眸光微闪,不咸不淡道:“因为我想查清夙央在玩什么花样。”
“那您可以在明遥上山时就将他关起来,慢慢审讯。”
“明遥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一个孩子未免太过苛刻。”
“那也可以换别的理由留他在山上观察,而不管什么理由,似乎都比将他收为徒弟来的合乎逻辑。”
不等梅落时开口辩解,茗悟便接着道:“再者,通过使用怀柔策略把这种身份不明甚至还颇有威胁的人放在身边,并不符合阁主的一贯作风。”
茗悟的声音依旧温温吞吞,慈祥和蔼,说出的话却是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梅落时轻抿着唇,沉默良久。
半晌,她自暴自弃般叹息一声,坦诚道:“您说的对,摸清实况只是原因之一,我留他当徒弟,更多可能是因为……我想弥补他。”
茗悟听了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或者疑惑,只问:“阁主想弥补夙央?”
“嗯。”梅落时鼻音低闷。
“为何?”
“夙央曾与我说,他体质暴露后在望梅阁过的日子很不好受,有许多人在背地里欺侮他,排挤他,拿他出身说事。”
“世人往往难逃爱憎恨,怨别离,妒心乃人之常情。”
“可惜夙央没您这般好的心境,他忍受不了,于是入了魔。”
梅落时垂着眼眸,淡淡道:“夙央他,虽有半佛之躯,但总归还是个年轻孩子。”
茗悟听罢,垂首道:“这件事,老衲有错,没能塑他一颗佛心,亦没能及时为他排解掉这些愁绪。”
梅落时摇摇头,说:“夙央最初是我带进望梅阁的,他最依赖的也是我,是我……一心专注在修炼上,没分给他足够的关注,这才让他走上了歪路子。”
茗悟默然。
梅落时道:“百年前我与夙央在血海那场约战,尽管最后是我取胜了,可我能感觉到他并没全力以赴,或许有所保留。”
茗悟一语中的:“他不愿与你为敌,也不想伤你,以及,他给自己留了退路。”
梅落时不答。
“即使明知这点,您还是决定要收下明遥吗?”
“我说了,我想弥补他,既然他要重来一次,那我就陪他演着,演到他愿意放下心结为止。”
闻言,茗悟这才擡起头,对梅落时说:“让夙央放下心结,您真觉得您能做到吗?”
“……”
“入魔的起因是执念,而夙央的执念有两个,一个是对他人恶意的仇恨,这在他血洗半数望梅阁弟子之后就差不多消散了,另一个则是——”
“大师,我心里有数。”
梅落时蓦地开口。
茗悟很识眼色地闭嘴不言。
梅落时有些没耐心了,她迈开步子,却没直接走掉,停留在原地问:“您想找我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茗悟声如溪水长流,平稳和缓:“老衲只想说,阁主与夙央之间的缘,很难断。”
“绳结系在两头,一头拽紧了,另一头不管是挣扎还是不作回应,都会牢牢收成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