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2/2）

“明遥。”

梅落时截断他的话，恢复往日淡漠：“给叶轻怜道歉。”

“……”

明遥对上她冰冷的目光，有如被针扎到一样躲开，闭口不言。

“我说了，”梅落时加重语气，眼底厉色浮现，“给叶轻怜道歉。”

空气温度陡转急下，方才险些摔倒的叶轻怜呆呆看着眼前景象，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趁着沉默的间隙，她怯怯道：“啊……不用的，阁主，弟子没事，刚才不过是……弟子脑子一热，想开个小玩笑罢了，还请您不要跟师弟生气。”

梅落时没理，依旧盯着明遥，音色凉薄：“要我说第三遍吗？”

早已比她高出一截身量的明遥顿时眼眶微红。

他低垂着头，对叶轻怜说：“抱歉，叶师姐。”

叶轻怜慌忙摆手：“没、没关系的……”

她只是想在阁主面前表示下自己对明遥的心意，哪成想会搞出这种局面，一时吓得木楞在原地，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明遥道歉后，梅落时脸色缓和了许多。她双手负在身后，兀自走远。

明遥也静静跟上。

叶轻怜茫然远眺他们的背影多时，直到石道转了弯，背影隐没在密林深处，她才慢慢鼓起脸，对着手指返回卧房。

*

梅落时一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方且停下。

跟在后面的明遥主动上前，想替她推开门，却被一只温凉素白的手拦住——

“不用，就在这里说吧。”

和路上那时一样冷的声音。

明遥心中隐约不安。

梅落时转过身，从袖口拿出一块无暇白玉，递给他：“秘境很多地方结界滞涩混乱，传讯和定位符咒不一定好使，你带着这个，遇到危险就捏碎，我自会寻过来。”

明遥乖乖收下。

梅落时又道：“明天进去了，无论到哪都不要落单，一定要与别人同行。”

“是，弟子知晓了。”

听着很是低落。

梅落时盯他一会，肯定地说：“你不高兴。”

“……”明遥低着头，“没有。”

“因为我让你跟叶轻怜道歉，你生气了？”

明遥这些年长得太快，即便低头耷脑，梅落时依旧需要仰面看他。

明遥：“弟子怎么会生师尊的气。”

这话就很像在怄气。

想到明日的历练，梅落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他的心态，便说：“你师姐想与你亲近，你就算不喜她，也不该那样做。”

明遥抿紧了唇，眼尾又染t上红。

“叶轻怜说得没错，你年纪不小了，整天待在梅苑确实无趣，也不像话。等回望梅阁，你多出去转转，跟同门一起结伴修行或者下山游玩，若是银钱不够，问我要就是。”

梅落时做足了长辈姿态，语重心长道。

可明遥却是唇色发白。

他喉间微咽，坚持着说：“师尊，我不觉得梅苑无趣。”

气氛一时沉寂。

“弟子只希望……与师尊待在一处，不管做什么都好。”

他身姿站得笔挺，却眸光半掩，看不清脸上神色。

这就有些不对味了。

宽大衣袖下的纤指难以察觉地一勾，梅落时的语气瞬间冷下去：“明遥，你不可能跟我一辈子，你早晚要出师独立。”

明遥猛然擡起头：“弟子不想出师！”

“明遥！”

梅落时一声喝斥。

“……”

梅落时呼出一口不太稳的气，平静道：“回去之后，你从梅苑搬走吧。”

明遥如同被这句话冻结在地，神情僵硬得厉害。

梅落时转身对着房门，说出的每一个字丝毫不留情面：“你长大了，总留在我身边，像什么样子。”

“……弟子自愿的。”

“可我不愿。”

梅落时道：“你该多和同辈人接触接触，还有结道侣的事，你自己也观望下，若是有合适的，记得告……”她话音略顿，改口，“……就先相处试试，为师修无情道，给不了你什么好意见。”

她越说，声音越淡。直到最后，明遥已是眼角噙泪，问她：“师尊，为何一定要赶徒儿走？”

梅落时沉吟良久，道：“师尊这是为你好。”

明遥：“可这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好。”

“……”

犟脾气。

梅落时推开门，头也不回道：“明遥，你尚且年轻，对很多事情都分辨不开，尤其是感情上的，究竟是依赖，还是亲情，抑或其他什么，你需要多经历经历才能明白。”

明遥的目光几近钉死在她纤瘦的脊背上，咬字清晰：“徒儿觉得，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见状，梅落时实在无力劝解，便叹道：“那为师只能最后告诫你一句，不要犯糊涂。”

砰。

她当着明遥的面，关上房门。

他们似乎聊了很长时间。

夕阳都沉下去，徒留昏昏暗暗的天。

这般朦胧的夜色，很容易让人冒出许多冲动的想法。

明遥站在门前，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