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1/2)
良缘
自那天回来之后,梅落时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她把自己关在梅苑里,极少出房间走动,也不愿见客。
几位长老着急得直上火,逮住明遥问了好几回,明遥也只是说:“花无涧出了点意外,师尊需要时间休息安养。”
跟废话差不多。
但明遥语气又冷得可以,两句话一撂,半个字都不带多说。
长老们总不能因此给他捆起来严刑拷打,几次讪讪而归,便也不再揪着他问。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被明遥主动找上的恒涟。
“二十八株暖雾春参,应该够用很久了吧?”
明遥将二十八个檀木盒往桌上一堆,神情疏离淡漠。
恒涟愕然,问道:“你从哪得来那么多?”
明遥:“花相忆给的。”
他把花无涧扒了个底朝天,搜出来的。
“他这么大方?”恒涟明显不信。
又不是什么能在山上随便采的野生人参,望梅阁自己搜罗一个都费劲,花相忆这跟掏家底有何区别。
明遥却懒得多解释,反问他:“花相忆曾经追求上任阁主,你知道吗?”
“啊?还有这事??”恒涟张大了嘴巴,讶异至极。
“……”
差点忘了,他年岁比梅落时都小。
明遥转头便走。
恒涟忙道:“诶等下!来都来了,要不就跟我说说你师尊到底怎么了?”
他说这话时原本只抱了那么一丝希望,结果明遥居然真的停了脚步,重新折了回来。
恒涟懵懵地看着他走到自己眼前,伸出一只手:“解疲乏的药,来几个。”
*
花相忆没有解药。
不如说,他在谋划这件事的前后,就没想过要做解药这种东西。
明遥回到梅苑时,正对门洞的内室门窗紧闭,半分阳光都透不进。
他走上台阶,敲敲门:
“师尊,我给你拿了些药。”
屋内没有回应。
他坚持不懈:“毒素沉积太久对身体不好,师尊不待见我,起码为自己考虑考虑,毕竟那毒的效果……”
“滚。”
终于传来一个字。
那声音依旧清灵动听,却又像被砂纸磨过,微微干涩沙哑。
敲在门上的手顿住,缓缓垂落,明遥默然无声地站了一会,将药盒放到窗台。
“弟子把药放在窗外了,师尊起来后记得吃。”
他说完,走出梅苑,到月洞门口端正跪下。
明遥已经连着跪了四天。
没人逼他,他自愿的,以为梅落时或许能心疼他一下,开口说几句话。
可惜梅落时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偶尔出门散散步,路过他身边,视若无睹。
明遥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气着了,也不上赶着讨人嫌,就老老实实跪着,一声不吭。
除了送药取药,其余时间一概不曾起身,就连长老问话,也是跪坐回答。
那帮烦人精估计也是因此才没好意思继续逼问他。
明遥自嘲。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偷偷拿眼瞄他,明遥不理不睬,在寒雾中跪得比松柏更直。
又是一天从白日跪到黑夜,月光攀上梅枝,山顶罕见地下起薄雪,雪花飘至开阔平整的肩头,累出小小两簇。
而梅苑内,静悄悄的,梅落时一天没出门。
她躺在床上,间隔一层雪白的帷幔瞪着天花板。
瞪了整日,眼中隐约浮现血丝。
可神智仍深陷于那恍如地狱的场景难以脱身。
每个人的脸都是母亲的面容,哭着,笑着,平静着,悲痛着,欢喜着,却毫无生机。
与她说笑不过寥寥数日的花相守歪着脖子倒在一边,她的师兄被砍断了脑袋,脑袋滚到脚下,亦是梅方寂的样貌。
梅落时双手交叠搭在t腹部,指尖依稀发抖。
或许那时是她看错了也说不定。
可能火光过亮,人声太吵,药效未褪,皆影响了她的感知,让她看岔了眼。
但不管那一刻是真是假,她的神思都已恍惚难安。
“剑要端稳,手臂伸直,出腿需快。”
“你是作为阁主出生的,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活着又有何意义。”
“他很依赖你。”
“拿上你的剑,去杀了他。”
母亲冷厉的嗓音充斥脑海,梅落时眼神空洞地盯着床帐,手抖得更厉害了些。
自落地那一日起,她就没见母亲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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