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1/2）
初见
“门人来报,上乌村前几日遭遇魔族进犯，死伤惨重，你过去看看吧。”
伏羲堂内,梅方寂背对跪着的梅落时,如此说道。
梅落时略一点头,“是。”
她起身走出大堂。
*
百年前,魔域战乱不休,部分魔族跨越边界跑到人间兴风作浪。望梅阁曾数次派出包括少阁主梅落时以及阁内剑修之首千玄在内的多名高阶修士，前往边境各地守护百姓，驱逐魔物。
然修士实力再高强，也无法全天候监管长达千万里的边境线,难免会有少数名不经传的偏僻村落不幸遇难。
而距离边界最近的上乌村便是其中之一。
猎猎寒风拂过面颊,肆意捧起柔顺的发,梅落时御剑行于高空之上，古井无波的眼眸注视着下方残尸遍野的凄凉光景。
死气沉沉。
这是她见到上乌村时的第一反应。
连喜食腐尸的魔兽都散了,她打心底里怀疑这鬼地方是否真的还有活人存在。
到了村子边缘,含霜缓缓降落,梅落时迈步一跃,轻而稳地踩在地面上。
她一手拎剑柄，一指点眉心,将灵识散发至整个村落,边走边感知周遭气息。
走出几步，脚步微滞。
居然还真探着一丝活气。
梅落时瞳孔一缩,当即加快速度,循着气息找到一处坍圮的屋脊,她不嫌那破碎的砖瓦沾着脏污泥灰，直接用手扒开一层层残骸。
——堆成三角状的两面墙壁下,静静坐着一名清瘦年幼的男孩。
气温萧瑟，那男孩却仅穿一件破麻衣，半截胳膊与腿脚露在外面，一条腿支起一条腿盘着，头发凌乱毛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四处张望的明亮眸光中能看出稚童好奇，在梅落时掀开断垣的那一刻，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逆光而来的她。
似是惊喜至极。
对视片刻，梅落时率先开口：“这里只剩你一个人了吗？”
男孩点头。
梅落时有些奇怪。
这孩子，为何淡定得不像刚经历过持久可怕的仙魔战争？看那眉宇间的纯粹和明净，反倒更像……将将降临人世，不通达事理一般。
不过更令她意外的是，她竟对这男孩有种微妙的亲近之意。
好怪。
她无视掉心头莫名的t情绪，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上乌村已然成了一片废墟，要想继续生活，只能去别的地方。可是因为战争波及过广，这方圆百里内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家。
再往远走便是大一些的城镇，但这么小的孩子孤身去城里……即使有人愿意收留，估计也不会太好过吧？
梅落时不免犹豫。
就在她思索的这段时间，那男孩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她，如同生在她身上，也长在她身上，乌黑清明的瞳仁凝成一点，里面装的全是她的影子。
过一会，梅落时总算放弃努力，将含霜过于锐利的剑锋收到身后，向他伸出一只手，尽量柔和：“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先带他回望梅阁算了，余下的事，等其他人解决。她在心里盘算。
男孩盯了她素白的手好长时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脏脏的小手放进去。
“对了，这是你家吧？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上？我可以帮你。”梅落时瞟一圈周围，问他。
男孩却摇摇头。
他开口：“这不是我家。”
声音仿佛第一次开嗓说话般，稚嫩又生涩。
梅落时微微怔住：“这不是你家？那你为何在这？”
男孩困惑歪脑，“……不知……我睁眼，便在此。”
两脸懵然地对望。
梅落时蹙眉揉了揉额头。
——这傻孩子怕不是在战争中受到什么精神或者肉身上的创伤，以至于脑子记不清事了。
她妥协道：“也罢，先回去再说。”
她牵着他，慢慢走出村子。
到村口处，含霜一撇，自发浮于地面半寸之上，梅落时踩上去，把小男孩也拉上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需御剑飞行，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抓着我。”
男孩想也不想便搂紧她的腰。
他靠近的刹那，梅落时骤然僵成一块铁板。
……懂事以后，她还是第一次与旁人这般亲密地接触。
而且这人刚跟她见面不到两刻钟。
穿透衣衫传来的温热贴合感令她一时难以适应，为了不让男孩察觉自己的尴尬，梅落时动作生硬地捏起剑诀，指使含霜平地升起。
一瞬高登云端，圈在腰间的细弱手臂霎时加紧力道，男孩脸色煞白地擡起头，可怜兮兮道：“姐姐，好高，我害怕，你可以抱抱我吗？”
“……好。”
梅落时看着他轻轻颤抖的瘦小身板，不禁心下生怜，俯身将他抱在臂弯里。
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抱孩子。
——后来梅落时远眺一飞千丈高的夙央，再回忆起这段，觉得他一定是故意装出那么可怜的模样，骗自己抱他。
然而她现在仍被那单纯外表蒙蔽着，只能勉强转移话题：“哦，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解道：“名字？”
不会连名字都忘了吧？梅落时颇为无奈：“你还记得你父母姓甚名谁吗？”
“我没有父母。”他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
“……”
绝对是脑子受伤了。
梅落时低声叹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孩看着她苦恼的样子，眨眨眼，突然道：“夙央。”
兴许是话说得多了，他音色渐趋清亮。
梅落时一愣：“夙央？”
夙央：“他是这么称呼我的，这应当就是我的名字。”
“他是谁？”
“释迦。”
“施佳？”
梅落时愈发茫然。
莫非是他邻家小孩？
那也难怪如此奇葩。
但有个称呼总比没有强，于是梅落时随口道：“好，那我就叫你夙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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