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恨（2/2）
“乘令。”
脑子刚冒出“师姐”这个词，清灵女音便紧接着响起。
“？”乘令擡起头，愣愣地看着那站在洞口处的人影，道：“师姐？”
“嗯。”梅落时应了一声，走向他，“伤势如何？能不能走路？”
“能，就是……有点累。”
“挺着，出去再歇。”
山洞内光线较暗，梅落时走近了才发现，乘令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血液和汗水浸透了薄薄劲装，洇出大片深色。
一个两个都怪不省心了。
她在乾坤袖里翻翻找找，扒拉出最后一个药袋。
想想云鹊说的夙央被捅穿肩膀，她犹豫了一下，从药袋里掏出两个治外伤的小药盒，然后剩下的全给了乘令，“那几个孩子我让他们走了，你也收拾收拾，快离开这里。”
乘令接过药膏，毫不避讳地脱下外衫开始抹药，边抹边问：“秘境这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突然这么躁动？”
“不知道，可能是外边有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了，也可能是秘境自己在闹脾气，想把我们这堆外来物赶走。”
“虽然我比较倾向于第一种说法，但这里是秘境，所以这两个可能性难分高下。”
“……”
“嘶。”伸手往背上伤口抹药时，乘令蓦地倒抽一口冷气，健硕的上身肌肉霎时布满晶莹的汗。
梅落时立刻道：“怎么了？”
“……没什么。”
乘令死要面子地不肯说，但梅落时分明能看到他因疼痛而紧绷的面庞。她上前一步夺走乘令手里的药，直白道：“头发拨开点，后面的我替你涂。”
乘令不肯示弱：“不用，我自己能来。”
“你再拖沓咱们今天都不用从这出去了。”
情况紧迫，乘令也确实顾不上那值不了几个子儿的面子，不虞的脸色带着点微红，慢吞吞地拨开长发，转身背对梅落时。
乘令的身材委实不错，宽肩窄腰，背肌沟壑纵横，极具张力和野性。奈何梅落时心静如止水，如同看不见一般抹了药膏就往他身上涂。
“嘶——”乘令猛得停止腰板，面容扭曲道：“轻点啊师姐！”
“涂药怎么轻？别动，马上好了。”
梅落时冷酷无情。
乘令只得硬憋着一口气，僵直着忍耐针灸般的药物刺激。
不多时，“好了。”梅落时收起药，丢回他怀里，“背上的差不多了，等出去后你记得找百胜长老和器宗的医修，不然邪气侵体就不妙了。”
现在或许看不出什么，可要是拖得久了，说不定会落得个跟那位刚被她埋葬不久的青年同样下场。
“新刀有着落吗？”梅落时问。
乘令还在喘着气，等待背部伤痛舒缓，“有，不过刀刃没开锋，挺糙的，这会还用不了，等回去我打算把不见酆的刀柄给它镶上。”
“新刀还准备叫这个名字？”
“又不难听，一直用着呗。”
“挺恋旧的你。”梅落时揶揄一句，嘴角牵起点笑。
谁知她说完后，乘令却是略一沉吟，道：“我向来恋旧，不喜欢有新的东西干涉生活。”
“？”
梅落时有些懵，感觉他这话似乎是带着深意出口的，便用眼神上下打量他一番，“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乘令却不答反问：“你一会是不是还要去找夙央？”
“不t然呢？留他自己在秘境？”梅落时嫌弃道，“要不是你道行不够打到一半开始发疯，结果把人家给打跑了，我又何至于这么麻烦地跑来跑去？”
乘令大半张脸淹在山洞里的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清，“我是故意的。”
“……什么？”
“我说，我是故意打伤他的。”乘令转身正对着她，浑厚的嗓音咬字清晰，“我本来想直接杀了他，但那样太明显，周围几个人肯定会看出来，我就只捅了他肩膀一刀，把他赶到秘境深处。”
“……”梅落时错愕半晌，忽然怒了：“你为何要杀他？！他哪里惹到你了？？”
“他哪里都惹到我了！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乘令亦然大吼。
“夙央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因为他会毁了你！！”
这一句在山洞中飘飘荡荡回旋许久，梅落时因气血上涌而脑子一阵眩晕，她强压着心里的愤怒，道：“我看你是被杀性冲昏了头了，这种不着调的话都说得出来。”
说罢，她转身欲走，“回去之后我会跟阁主说明你意图残害同门这件事，到时候你自己去领罚吧。”
“不管什么样的罚我都愿意领，但夙央必须死。”
乘令这坚如磐石的语气霎时绊住了梅落时的脚步。
她咬牙切齿地回过头，“你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夙央喜欢你，对不对？”乘令阴恻恻地问。
梅落时静默少顷，道：“小孩子对长辈的喜欢罢了，他这个年纪哪里懂什么感情。”
“你以为十六岁很小吗？你要不要看看你的长相，跟他能差出几岁？”乘令不依不饶，“你俩现在站在一起，出门在外说是道侣都有人信。”
“谁信？也就你信吧？”梅落时实在不愿再跟他争辩这种话题，直截了当地说：“退一万步讲，就算夙央真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也不可能喜欢他，我明白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
啪。
乘令倏地抓住她一只手，将她往前拉近几步——
“阿姐，我只是不希望你……未来修行的道路上出现一丝一毫的威胁。”他伸出双臂，抱住梅落时的腿，嗓音微微战栗：“你对他太好了，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好，我一直……很担心。我看着那个夙央一天天长大，看你的眼神也越来越着迷，你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纵容着他……我真的怕。”
梅落时垂下视线，看着俯首抱住她的乘令。
她能理解乘令的担心。
她也清楚，乘令对她的依赖并不比夙央少多少，他为她做出的每一个行动，都是真心实意地在为她好。
但这并不是他试图杀害夙央的理由。
梅落时轻叹一口气，一手搭在乘令健壮的肩膀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夙央也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他。”
乘令没说话。
估计是不认可“夙央无辜”这个说法。
梅落时有些无奈：“你先放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出去了我再跟你好好谈谈。”
乘令依言放开了手。
“跟着你的那三个人，有两个已经跑出去了，还有一个……没能救回来，我给他安葬了，你也尽快出去治疗，免得伤口上的邪气侵入体内。”梅落时道。
乘令点了下头，开始穿衣服。
见这人被安顿得差不多，梅落时便再度转身，准备去找夙央。
——然而甫一回眸，就发现自己不需要刻意去找了。
夙央正站在山洞出口一侧看着她和乘令，面上满是沉郁的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