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2/2）

“诶诶，别生气别生气，哈哈，你看你，都安安静静躺了八年，脾气却还是那么暴躁。”

廉沥故作柔弱地控诉几句，随后道，“秘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动荡，除非有什么跟天道相关的东西进去了，让它有所感应。”

他稍稍靠近梅落时，轻声地说：“那些碎片啊，也会想家。”

——哪个家？

——天上的家。

这话的内涵太玄乎，竟让梅落时隐隐发冷。

这么说来，第一次的动荡难道是因为夙央……？

如果当真如此，那他在花无涧所说的话还真不是弄虚作假。

西天梵境的佛陀成佛前曾在菩提树下冥思七七四十九日，飞升的那一刻，无上佛光照耀菩提树，使其成为了具有开化之能的佛教圣树。

若是夙央真诞生其上，那秘境感受到他的气息，会产生震动倒也无可厚非。

照这么说来，花无涧也是天际碎片，花相忆却把窃取来的圣树枝干带到秘境，炼成了活人。

“……”

梅落时忽而一阵眩晕，忍不住垂首扶额，呼出一口颤抖的气。

她静了良久，摇头道：“夙央……那时仅有十六岁，怎么会引发那么大的动荡？而且他什么都没做……”

她兀自混乱着，是以没注意到廉沥深长隐晦的目光。

“……那条……鲤鱼，为什么要吃夙央？它想变成龙吗？”

片刻后，梅落时勉强分出些思绪，轻轻问道。

廉沥哈哈一笑：“一跃成龙是每条小鲤鱼都会有的梦想吧？尤其这还是条堕了魔的小鲤鱼，怕不是看到什么能帮它飞升就巴不得赶紧吞下去，哪管这东西扎不扎嘴，能不能消化。”

大抵是浮舟下降速度太快，梅落时总觉得胃部隐约翻涌，大脑阵阵发晕。

她依稀觉得廉沥藏了话，但不等她想出个苗头，浮舟就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廉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松快地说：“哦，到了。”他将左侧的把手摁下去，铁门呼地打开，他先一步走下去。

而后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梅落时，失笑道：“梅阁主，今日怎么总分神？是最近没休息好吗？我就说你刚醒，应该多——”

“走吧。”

他话没说完，梅落时便冷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几步间越过他，拉开一段距离。

廉沥忙不叠跟上去，“诶等等我！”

梅落时闻言不仅没慢下等他，反而更是加快了速度向前走。

两人如此一前一后穷追紧撵，脚下几近生风，仿佛在比赛谁走得更快。

最终是梅落时赢得了胜利。

只见那苍白的面容略微染上点剧烈运动过后的绯红，她站在牢门前暗自平复呼吸，努力维持高冷姿态，对里面颓废坐着、但看向她的表情尽显惊讶的周万程说：“周兄，别来无恙。”

“……梅阁主才是，别来无恙。”

周万程惊讶几秒后，淡然客套一句，随即又恢复成那副靡败模样，耷着脑袋坐在地牢墙角，眼皮都懒得再擡一下。

廉沥反剪着胳膊悠悠踱步到梅落时旁边，没发话，却很是讨人嫌地弯腰往里瞅来瞅去，直瞅得周万程浑身不自在，偏着脸朝墙角里一个劲儿地缩。

“万程，我怎么觉着你比之前胖了？看来后厨没亏着你，饭菜都打点得这么好。”廉沥甚是讶异。

周万程嘴角一抽，“师尊，我辟谷多年……”

“谁说辟谷就不能吃饭了？说不定是你偷偷吃了或者别人硬塞你嘴里的。”

眼看廉沥越发无厘头，梅落时便截了他的话，直奔主题地问：“你当初为何要带那条……鲤鱼，从秘境出来？”

能让周万程失去原则和底线做出这些事，他怕是很看重那鲤鱼，梅落时便也不戳人心窝地喊“魔蛟”这个称呼了。

周万程静默良久，苦笑一声：“师尊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您了？”

“嗯。”

“那，您怨我吗？”

周万程将无光的眼移到她身上，眸色黑沉得见不到半点希望与期冀。

梅落时沉吟片刻。

说一点不怨那肯定是假的，但要说怨，似乎又无从提起。

怨他什么？

怨他破坏秘境规则带出鲤鱼，结果导致鲤鱼堕魔为祸世间？

还是怨他在鲤鱼堕魔后又放回秘境，任由它攻击夙央，逼得她不得不在伤病未愈的情况下竭力出手压制动乱？

“你到底为何这么做？为何带出鲤鱼，又为何放它回去？”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埋怨追悔也已没什么必要，梅落时现在只想要个原因，要个答案。

他究竟跟那鲤鱼有什么牵绊，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周万程半天没言语。

直到梅落时准备问出第二遍时，他才嗓音沙哑地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很值得说道的原因……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想仗义地助人圆梦，结果反倒好心办了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