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语（1/2）
灵语
早听傅灵辉说这次除夕夜家里可能会来好多的亲友。
前段时间傅氏地产开年会，他还在上学，那些没见到他的股东们这次大概也会来瞧上一瞧。
傅家别墅花园有个很大的花架篷子，冬天到了花架也光秃秃的，原本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呢。
温雪鸢不得不再试图找个地方，好在除夕夜那天把自己藏在那里。
她不想看别人的团圆节，不想看傅氏大家族其乐融融的画面，反正温雪鸢走到哪儿都是透明人，但她还是想把自己尽可能的变得再透明一点。
不至于站在大厅中央却碍手碍脚得像个傻子。
过年当天，温雪鸢就消失了，傅灵辉怎么都联系不到人。
明明昨晚还笑着和他晚安，今天就人间蒸发。
她的冬衣统共就那么几件从老家带过来的，黑色的羽绒服，白色的面包服，还有褐色西服。
除了白色的面包服以外剩下的颜色都还很显眼，而白色的那件儿她刚洗过。
傅灵辉果断猜测，她没有出别墅，因为她答应过自己要陪他来着，既然是陪，那必定不会离他很远。
当然，她也可以无所忌惮，不讲信用，想走就走。
这样一想，心又落下了几尺。
不过他还是依着衣服颜色去找她，院子里角角落落，每个细节。
他自小在这儿园子里长大，当然轻车熟路。
可是她那么瘦那么轻，今早还下了小雪，傅灵辉却荒唐的觉得她会随着雪花儿一起飞到天上或化成水滴。
最后他是在昨天吴阿姨还没清理到的垃圾堆里找到她的，她没有穿外套，而是把那个黑色的外套兜头盖在了身上，从头到脚，严严实实。
而不小心漏在外头的洋娃娃小腿出卖了她。
她像是缩成一团裹进被子一样。
傅灵辉一开始确实没发觉到此处，看来这个丫头模仿黑色垃圾袋的行径算是奏效。
少年凑的近了，刚想掀开黑色”垃圾袋”看看那从正门口走出来相迎。
虽然在冬天，垃圾味道也酸臭的让人难以接受，他不急着去跟着父母迎接客人，探手摘下倒扣在她脸上的帽兜，帽兜而下的她在点着娃娃的鼻子。
难怪刚才漏出来的小腿，一颠儿一颠儿的。
莫名其妙的。
少年清越的嗓音传来，”走啊，去拜年，见客人。”
温雪鸢恍若未闻。
傅灵辉有些不解蹲了下来，笑开了，”妹妹，你要躲也要躲个好地方，一会儿吴阿姨出来，别把你也当垃圾扔了。”
她还在愣愣的点娃娃的鼻子，看也没看他一眼，轻巧的回答，”扔就扔了吧。”
他想把她像抱孩子一样的抱起来，却不料刚碰上她就被她用手里的娃娃格挡开了，”那是你家的客人，是你的亲人，我去做什么！”
傅灵辉这会儿才发现，她好像哭过了。
”雪鸢，我们是一家人。”
”不是！如果是…我就不会和你上床！”她执拗得可怕。
说完把衣服再次蒙在脸上，地上全都是刚融化的雪，黑乎乎湿哒哒的，也不知道她凉不凉，她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而后她又往垃圾桶的地方缩了缩。
少女天真的试图把傅灵辉和他父母区分开，但后来发现，这根本就是无解。
傅灵辉眼见如何她都不肯出来，换了一个方向劝解。
”天冷…我们去个温暖的地方吧。”
即便先头被她打了一次还是再度向她伸出手来，他没有说回家，团圆这天，傅灵辉不想回没有她的家。
温暖的地方…
”你…快走吧，一会儿他们要找你了。”她细若蚊呐道，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好容易说出来这句，抽搭了一下。
”放心，我就说是我把你拐跑的，不是你拐的我。”
她沉默了，羽绒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冷么？”
傅灵辉怕她出事儿，一把将羽绒服掀开。
少女立马忍住刚才的笑，但双肩还在抖动。
”你在笑”傅灵辉简直不可置信。
温雪鸢立时把头扭过去，还要拉着羽绒服躲起来，像甫见了光的蝙蝠，怎奈何被傅灵辉两手一抓背在了身上，而后他带着她穿梭在别墅的盲区。
他再次往上颠了一下背后的少女，”告诉我，你刚才笑什么。”
温雪鸢贴着他的耳朵，冰冷的空气里，只有耳朵是热的。
”就是你拐的我，而且不是拐，是明抢，你个傅少爷要抢我这个垃圾人。”
”你都是垃圾了，我拿走又怎么了。”
”你都是少爷了，怎么非要和我这个垃圾过不去”
傅灵辉思忖了下，说着极其肉麻的话，”少爷么，没有你这堆垃圾，我身无分文。”
”骗人。”
傅少爷已经从后花园儿的一条地下通道走了出去，咂吧了一下嘴，”本来想给你发红包，但我想说，我的钱都是你的，你要是被吴阿姨送去垃圾场，我那么多钱都失去主人了，它们会哭的。”
可他俩明明不缺钱，为何还是看着寒酸。
大过年的，街道上全都是红色的爆竹纸屑和烧焦的黑色引线，空气里弥散着各种火药的味道混合着各家的菜香。
街道上行人很少，极目远眺，似乎只有他二人。
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女。
柏油路上的来往车辆开的很急，大概是都是走访亲戚。
温雪鸢道，”傅灵辉。”
”怎么。”
”我叫你名字呢。”
”我准了。”
她低头浅笑起来，把脸埋进他的肩膀，”傅少爷，你说，车里的人看我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很穷很可怜，会不会觉得我们无家可归在流浪”
”我不在乎。”
温雪鸢细声细气的也跟着道，”我也不在乎。”
关于他说的，温暖的地方到底在哪儿…
温雪鸢有了几分期待，之前她以为他会带自己去宿舍，但看这走向好像不是。
她昨夜心神不宁现在有点儿困了，搂他脖子的手更紧了，闭目养神了起来。
傅灵辉的脚步停在一个废弃的旧楼前。
这个楼房虽然破旧，但不难看出或许六七十年前是个非常精致漂亮的房子。
温雪鸢觉得这旧楼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奶奶的家，也就是你姥姥的家。”
对，照片上见过。
温雪鸢想下去自己走走看看，就扭扭身子从他背后跳下来。
”这是奶奶刚来城市的时候住的地方，那时候她十六岁还没遇见爷爷。”
傅灵辉跟在温雪鸢身后，她上了楼梯，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家。
这个楼房统共三层，傅灵辉在她身后道，”去三楼左边最尽头的一家。”
温雪鸢自小到大都没见过姥姥几面，姥姥是五年前走的，妈妈也没带她回来。
但她猜想她小的时候一定是见过的，只是那个时候不太记事。
少女跟着傅灵辉的指引去了那个房间。
没有锁门，其实整个楼都静悄悄的，估计也没人来。
她小心的推开门，里面挂满了白布，所有家具也是同样盖着白布，像父母离开后家里的布置。
墙面上挂着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
和妈妈给她看的照片一样，很大气很有气质，五官山明水净特别慈祥。
她和傅灵辉的身上都流着这位端庄老人的血。
”姥姥…她这里是姥姥的灵堂么？”
傅灵辉没有说话，是在默认。
”那为什么不关门，万一有人进来捣乱怎么办。”
”那就进来，奶奶希望有人陪她。只是这个楼周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有学校没有医院，连个摆摊儿的小贩儿都没有，也没人有兴趣来这里。”
温雪鸢知道这位老人家一定很寂寞，那些豪门太太一向如此，独守空闺是常态，对丈夫大多都是低眉顺眼，夹着尾巴做事。
温雪鸢向前走几步，摸了摸照片上她的脸，”她一定很孤单。”
”活着的时候，奶奶常常盼着傅雅姑姑回家，但又不希望她能回来，她时常念叨，’儿女不和，连娘都不要了’。但当我求爷爷把你们接过来见一面的时候，她又着了急，说不想见你们，让你们能滚多远滚多远。”傅灵辉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反正，她很奇怪。”
温雪鸢知道，姥姥是想念自己的，只是傅灵辉不知道，她身上带着爷爷早就拟定好了的遗嘱，回来的话，傅连鹏一定会把派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将会死的更早。
姥姥知道傅雅若是保不住遗嘱的话，早晚都得死，那么晚一点总比早一点要好。
”奶奶是个小地方出来的音乐老师，她不喜欢财产纷争这一类，因为我爸爸把你们赶得四处流浪，奶奶和我爸爸几乎见了面也不说话。我觉得她到后来是有些抑郁了，全家上下唯独和我能说上几句，她说，’阿辉，你要去找傅雅姑姑，找到她告诉她，我很想她，还要告诉她，千万要离傅家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每次见面都这么几句话，我都已经背下来了。奶奶是吞药死的，她的遗愿就是能有个像样的家，不要在财产纷争上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她的骨灰被安置在了这个她初来城市住的房子里，所以她的骨灰没有放在最后的晚餐那个隐藏门后，没有和外祖父待在一起。
温雪鸢的目光从遗像上移开，转过头看着他，”所以你做得很好。”
阳光施舍进这个旧楼里，她的眸子亮亮的。
傅灵辉没有反应过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了么，你的财产全都是我的财产，这样就没有纷争了不是么，你很好的完成了姥姥的遗愿。”
傅灵辉想起来这茬儿，就数这种事情，她能记得最牢。
少年扬了扬头，假装思考，”我有说过么。”
”你就才刚说过的，你不会不认账了吧。”
”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发誓。”傅灵辉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温雪鸢知道他是故意的，对着那张遗像郑重的介绍起来自己，”姥姥，我是雪鸢，您的外孙女，我来见你了，新年快乐。”
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斜眼看了一眼傅灵辉，少年还一脸坏笑，保持着发誓的动作。
”嗯…刚才表哥发过誓，您在天有灵，如果表哥真的食言，发的是个假誓，请您今晚务必把他带走。”
傅灵辉立时收起来手。
”你可真心狠啊。今天大过年，你就这么咒我是吧。”
少女扬起眉头，”是你要发誓的。”
不过傅灵辉真的蛮好奇的，这丫头太爱财了，妥妥一个小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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