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婉(2)(1/2)
陶婉(2)
听见这个声音的还有刚从一楼女装店出来的陈乐央和周浔衍。陈乐央和周遭的几名路人一样,擡头往上看。只见六楼护栏上坐着一个少女,少女两条腿都在外面,看着岌岌可危,令人心惊肉跳。
“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
“现在的小孩,动不动就闹自杀。”
“一定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
周遭各种流言众说纷纭。
六楼太高,陈乐央看不清少女的长相,但那一头紫色的头发和个人风格很重的打扮,又让她觉得很眼熟,像极了她课上的一个学生。
手指无意识地在收紧,周浔衍觉察出陈乐央是在紧张,偏头问她,“央央,认识跳楼的人?”
“好像我的一个学生。”陈乐央眯眼想确认。进而意识到不妙,她口气加重,“好像是陶婉。阿衍,我上去看看。”
陈乐央松开挽周浔衍右手臂的手,周浔衍打开手里的盲杖点在地面,对她说:“你先去吧。”
陈乐央答一声“好”,便听脚步声匆匆而去,不多久声音消失在他耳边。只余路人对跳楼女生的指指点点和胡乱猜测的闲言碎语。
周浔衍认识陶婉,对她印象还很深,那是去年暑假的某个深夜,外出回来的央央带回来一个满身酒气女孩。央央说她叫陶婉,是她的一个学生。是她回来的路上看到陶婉睡在马路边,担心小姑娘发生意外就先把她带回家。
小姑娘在他们家住了五天,借住理由是和家里人吵架,暂时不想被家里人找到。五天之中他白天都去园区,与她照面只是早晚两餐,许是在陌生地方拘谨不自在,她一直寡言少语,跟央央向他描述的女孩的率性任意,截然相反。
但在周弋和周念口中她又是另一种性格,用他们两人的话说,就是这个姐姐无所不会,又酷有飒。周念说,她画的画姐姐一眼就看出问题,不仅给她指导还给她讲原理,令她受益匪浅。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周弋都对陶婉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他第一次见女孩打桌球这么厉害的,可以杀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陶婉不告而别那天,两孩子都是怅然若失的。周弋在陶婉住的客房的床头柜上找到一个装满一罐子折好的五角星的圆形透明罐子,旁边还有一沓绑着银行捆带的一万块。
陶婉……一个不愿意欠人情很特别的姑娘。
周念发现罐子里有一张纸,她拿出来打开纸,读给他听,“陈教授谢谢你们一家这几天的热情招待,愿您的生活总是美美满满,愿周先生早日康复。”
陶婉……
跳楼。
周浔衍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挂断电话,他习惯性地举目左右“看”,思索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右眼带了义眼片,左眼彻底失明后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双眼变成了什么样。但央央告诉他,他的眼珠没有他所担心的控制不住乱转,只是偶尔空洞失焦。他相信央央不会骗他,所以这些年,只要是戴义眼片的情况下他很少戴墨镜。
失明十年,周浔衍已学会一套生活技能,即使在陌生地方,他也能凭自己的经验找到想去的目的地。眼睛失去功能后耳朵就成了他的第二个“眼睛”,他可以通过人的走路声得不同,区别出前方是平地,还是楼梯。就比方说他现在想去楼上,他可以靠耳朵听取周边电梯运行时履带发出的声音从而找到升降电梯,进电梯如果里面只有他一人,他可以摸出数字键上的盲文,再找到相应楼层。实在搞不定,他还有嘴巴,可以问周边的任何一名路人,国人素质很高,都会愿意对他施以援手。
总而言之,方法总比困难多。
*
陈乐央坐电梯上六楼,一出电梯门,就看到围聚的人群,那女孩跳楼的位置就在这部电梯正前方。
人群喧嚷却没压住一个女人尖利的几乎破了音的喊声。
“婉婉不要!”
拨开挤挤挨挨的人群,陈乐央走到最前面。当看到左前方的女人是陶可莱时,她脸色不由一诧,她以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个女人,冀忱的妻子,当年因怀疑她和冀忱有私情,害她没了第一个孩子。
而眼前的陶可莱,上身弯曲,双手按住双膝,是借这个动作稳住颤抖的身体。她记忆中的陶可莱是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能让她如此担惊受怕的,必然是她最重要的人。
所以……陶婉是陶可莱的女儿?
她曾听冀忱说过他和陶可莱有个女儿,算算年纪也差不多。那么说来,陶婉是冀忱和陶可莱的女儿。难怪她一见这个女孩就觉得眼熟,细细想来,那嘴巴、眼睛和没整形前的冀忱几乎一模一样。
陶婉坐在宽度只有四五厘米的护栏上,双手在身体两侧,握住玻璃护栏边,她扭脸,身子跟着动了一下,引得围观那群人,发出啊啊地惊叫。胆小的直接捂住眼睛不敢看,石柱旁的仝佳佳更因为惊吓过度,一屁股瘫坐地上。
面带笑,陶婉嗓音不轻不重,看似在和陶可莱在商量,而不是威胁她,“陶可莱,要么我从这里跳下去,或是你和这个小白脸分手,你选一个吧。”
先不论陶婉是不是真的想跳楼,她光坐在那儿就够让人吓破胆的,稍有不慎,六楼的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婉婉,我们下来说好不好?”陶可莱语气近乎哀求,却没给到陶婉想要的回答。
眼镜男有想上前扶陶可莱,但他若是这么做只怕会更刺激陶婉。万一陶婉出了什么事,他和陶可莱就更无可能。
原来她这个女儿还真不及她的男人重要,陶婉兀自失声哼笑。
而因陶可莱声音回神的陈乐央,她看向陶婉而陶婉也发现了她。
陶婉张张嘴,眼里愤恨的和悲凉,褪去一半,她喃喃地道,“陈……陈教授。”
这位陈教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的家人也一样,好温暖的一家人。
不像他们家。
家。
她的母亲心里只有其他男人,她的父亲失踪,她有家吗?
陶可莱顺着陶婉眼神侧目看去,却是看到了距离她不远,站在人群前的陈乐央。因为冀忱,她曾以仇敌看待她,害她小产,虽并非自己本意,却也做了恶。
时隔这么多年,这个女人除了眼角彰显成熟的细纹,双眼依然清滢明净,脸庞依旧容光焕发。此外没有多大变化,就好像是被精心照养的花朵,仍旧那么美丽鲜艳。
陈乐央几步上前与陶婉只有一步之遥,她朝陶婉伸手,温声,“陶婉,听老师话,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到
陈乐央从陶婉的话里大概猜测出是什么缘故才会让她做这种冲动的行为。很多年前她就知道冀忱失踪了,她一直以为是陶可莱不想让冀忱坐牢掩人耳目的说法,以陶家的权势想藏一个人还不容易。
几年之中,陈乐央不是没听说过有关于陶婉只言片语的事迹,实在这个女孩名声太响,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的传言。
流言蜚语往往是传播最快的。有人说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性格乖谬妄为,也有人说她仗着家里有钱挥霍无度,抽烟、喝酒、泡酒吧,私生活混乱不堪。
去年。
陈乐央把喝的烂醉如泥的陶婉带回自己家,照顾她时陶婉拿被子蒙头哭泣,像受伤需要庇荫的小鹿,声泪俱下地重复,“爸爸婉婉好想你,你到底去哪里了?爸爸在哪里?”
这个孩子这么思念自己的父亲,脆弱的让人心疼,她那时候想。只是没想到陶婉的父亲会是冀忱。
陶婉的目光重回到陶可莱脸上,维持着扭脸的姿势,“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不要说一个问题十个问题陶可莱都愿意回答,陶婉像是从陶可莱眼睛里看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不等她说话,陶婉口气尤为较真,问:“妈妈,你爱爸爸吗?”
一路听下来,围观的人已有自己的判断,想跳楼的是女儿。不敢往前走,多次被女孩眼神逼退,打扮贵气的女人是女孩的母亲。好像是因为女儿发现了这位母亲的私情,现在是用跳楼胁迫她的母亲分手,这些有钱人可真会玩。
“婉婉我……”
陶可莱当然爱冀忱。
此生最爱。
甚至原谅了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可她该怎么回答女儿。
堂而皇之的带别的男人回家,两次被女儿逮个正着,跟她解释自己的爱情观还是告诉女儿,冀忱已过世。
眼神游移那一瞬,陶可莱竟还看到了另一个熟人—周浔衍。
周浔衍双手叠在盲杖上,他所看的方向正是陈乐央所站的位置。
这对夫妻果然形影不离。
无言以对的母亲,陶婉心里已经知道答案,她眉目冷意加深,回正脖子,垂下眼帘,看脚底下。一楼消防员正在给气垫充气,围观的人被隔离拦在外面。有几名消防员往里跑大抵是到六楼来解救她。
没人不怕死,但有气垫,跳下去不一定死吧,说不定会特别爽。
陶婉闭眼幻想跳下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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