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2/2)
冰袋被放在门边,他取回来,也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因为伤在后背,温倦迟坐在床沿的话,他搁哪站都别扭。
南肆解开包裹,拿出一个冰袋,问,“我能上床吗?”
“……什么?”
“上床。”南肆重复一遍。
他这话说的没一点旖旎的意味,一心都扑在裸露的伤口上,所以没注意到,温倦迟被黑发遮掩的耳朵悄悄红了。
温倦迟把毛巾搭在脖颈上,遮住一点耳垂,“……嗯。”
嗯。
南肆现在想想,刚刚那一切会不会太自然容易了些。
他走着神,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冰袋贴一会松开,手背就复上去。
等到那触感传到大脑,他才猛地回神,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手背又贴了贴,驱赶那点凉意,问,“好点没?”
温倦迟放轻呼吸,声音有些哑:“……嗯。”
“那就好。”
南肆松口气,盘腿久了有些麻,他暂时把冰袋放一边,撑起身换了个半跪的姿势,“今晚得侧着睡,不然会压到伤口。”
他换了个冰袋,边敷边问,“你睡觉乱动么。”
温倦迟:“……不知道。”
“也是。”
南肆换成手背,怕把人弄疼,他贴得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那怎么办。”
房间里很安静,这一声其实特别清晰,温倦迟忍着脊背上的痒意,轻笑出声,“你说该怎么办。”
他对自己这伤从始至终都不上心,也没想过今晚怎么睡这个问题,因为大概,是睡不着的。
只是看着某人担心的样子,受着那些关心,私心想和他待在一起多一些时间。
这边南肆还在想怎么办。他认真思考的时候很安静,眼睫垂着,偏棕微卷的发在光下显得愈发柔软。
温倦迟背对着,听着身后窸窣的动静,他甚至能描摹出那光下柔和的轮廓和眉眼。
等描摹到那双眼睛,他听见身后“蹭”的一下,下一秒南肆坐到床沿,看着他说,“这样,我今天跟你睡。”
如果脑袋里真的有那么一根弦,那它现在应该“铮”得一下断掉了。
余音环绕耳畔,大概是心里有鬼,温倦迟并没有私心得以满足的欣喜,反而变得紧张起来,撑着床沿的手下意识收紧,喉咙有些发干。
他顿了好一会儿,没有说可不可以,而是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半揶揄道,“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个办法?”
南肆浑然不觉这个想法哪有问题,眉头一挑,像是有些不满,“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没有。”
温倦迟一句“其实可以不睡”被噎了回去,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叫嚣着要不答应算了,闹得人头疼。他闭了闭眼,藏起那点晦暗不明,委婉地拒绝道,“没事,不早了,你好好睡觉。”
听出他是在赶人,南肆轻蹙着眉,有什么情绪悄然滋生,他形容不清,只觉得心脏又被揪了一下。
“今天下午,巷子里,你话没说完。”
南肆发了会愣,压下那些未曾有过的情绪,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他不想被拒绝,所以绕了个弯。
温倦迟在那不知多久的沉默尽头乍一听见南肆开口,有些恍惚,“什么?”
“那晚我做了什么?”南肆问。
“你……”温倦迟停住,因为南肆显然知道答案。
果然,就听南肆等也不等接着说,“我非要你穿我衣服,非要你上我的床。”
他顿了下,舌尖一抵下颌,任由被压着的情绪漫上来,像个无赖似的痞笑道,“我现在非要上你的床,行么?”
“……”
温倦迟一时无话。为着那点心虚,他只想着拒绝,却忘了他喜欢的人是一个多么……可爱的人。
他微微勾唇,给了他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我可能很长时间睡不着,会打扰到你。”
“这样,还要上么。”
只要说出那个字目的就达到了,但南肆却没急着回答,而是迟疑了下,问,“你应该知道了,对吧。”
他没直接说知道什么,大抵是潜意识里还是想要保守。但温倦迟来了几个月,既然说希望他把这当家,那这件事,他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南肆很聪明,温倦迟很轻地点了点头,也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如果你还想的话,等会给你留盏灯。”
“留盏灯……”
南肆咀嚼着这几个字,他曾以为这个秘密被发现时会是一场兵荒马乱,关心也好,笑话也好,欲言又止又或是区别对待,一切的一切扑头盖脸砸过来,那就是再糟糕不过的事情。
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发现以后依然一如往常,甚至不让他知道,帮着他隐瞒。而当他第一次平静而委婉地尝试说出这个秘密时,那个人用一句话将它温柔地托起,又轻轻放下。
没什么大不了,我给你留盏灯。
这世界上肯定不止温倦迟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会这么做,但他第一个遇见的是他。
或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缘分”。
因缘际会,那是藏在不经意的生活瞬间,因蝴蝶扇动翅膀造就的,一场盛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