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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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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菀女士刚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最后被他撒泼放赖式地给说服了。可如果他知道雇来的保姆正事不行,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是死活都不会同意的。

在南菀女士忙里抽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小南肆也想过要不要说,但每次都会被对面嘈杂的背景音打消这个念头。

算了,大不了他跑,说不定也挺有意思。

于是某天起,张玥,也就是张姨,开始了追着小南肆跑的工作日常,甚至连饭都没心思再做,一连几天靠外卖敷衍。

她像是陷入一个自己想象中的世界,狂热乃至近乎疯癫地,做着她一个人的事。

就像这会儿,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晚上留下这事已经被发现了,或者说可能她本人没觉得这有问题,只是固执地说,“我没事,不需要休息。”

到最后,几乎像是在哑声嘶吼。

这刻,小南肆彻底意识到,南菀女士心急下短时间内雇来的这人,好像有点问题。

他说不上来,只觉得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人。即便向来大胆,他还是本能地升起一丝恐惧。

小南肆没再说让张姨周末不来的事,而是退了一步道,“那您现在回去休息吧,明天来就行。”

张玥站了好一会儿,眼底的情绪几经跌宕,最后变成一滩死水,她语气平直,像是模仿人说话似的,“好吧,我明天再来。冰箱里有面包牛奶什么的,小南你晚上记得吃。”

张玥走了。

像行尸走肉一般。

小南肆抱着他的吉他,手心不觉间冒了冷汗。

他中午才看过,冰箱里什么都没,只有几颗蔫了的菜。

半下午的太阳最烈,张玥沿着湖边的路往别墅群门口走,虽说是一路荫凉,她却活像是被迫爬上来的水鬼,麻木地走向太阳的炙烤。

等过了安保亭,她才像是彻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似的,并对这一件换个人大概率都觉得天降好运的事表露出极大的抗拒。

她脚步拖拉,在安保亭边,叶文方才站过的位置停了好一会,似是在思考接下来要去哪。

但没等她想明白,一个黑影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妈!”叶文大喊道。

“!”

张玥受惊般,猛地把人推开,嘴皮子犯病似的哆嗦起来。

叶文被推到在地,双手用力地撑在水泥上,皮肉硌得生疼。他眼睛一瞬间又变得猩红,掺着震惊和愤怒,语气冲起来,“妈,你在干什么啊!”

张玥整个人细微地抽搐着,直到叶文喊了好几声后,她才像是看清了眼前的人,疑惑出声,“小文?”

“你怎么在这?”她声音嘶哑起来,像是对此感到不满。

叶文从地上爬起来,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回家!?”

“不回家……”

张玥喃喃重复着,眼神一瞬变得茫然,却又在下一刻颤抖起来,直至锋利,像是死地里迸发出的癫狂。

她突然大吼道:“我能干什么?我工作啊!不然怎么照顾你和家里那个老太婆?”

“不回家?回家做什么?”

“当然是……”叶文发现自己的妈妈好像变了个人。

“我问你回家做什么?”张玥不管不顾地继续吼,像是根本没在对他说话,“回去看着你们绝望吗?那有什么用?!”

女人撑不住似的瘫坐在地上,脸上的狰狞在低喃中变成自嘲,“回家?最好这辈子都别回了。”

叶文没听见清,他妈的样子太陌生,他一时气都散了,走过去想把人拉起来,保安亭里那个老头在那张望,被他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妈,先回去。”他被老头看得烦躁,后知后觉发现现在太丢脸,急着想把他妈拉走,“快点。”

但他太小了,无论怎么拉,都扯不动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

最后他反而被张玥突然一把推开。

再次跌落在地,手心的伤又被碾过,带起万蚁噬心的疼痛。

但张玥恍若未觉,像完全忘了有他这个人似的,脚步快速地跑开了。

看方向,似乎是回家。

叶文来不及细想,爬起来追了上去。

“回来啦,小玥,好几天没见着你了。”隔壁婆婆坐在院里摇着蒲扇,冲着门口经过的张玥说,却见她停也没停,没听见似的。

“欸?”

婆婆停下手中的蒲扇,又看见小文,她喊,“小文啊,你妈她……”

叶文也径直跑了过去。

“……这一家子怎么这么奇怪。”老婆婆嘀咕了句,继续摇她的扇子去了。

隔壁传来开门声。

接着是“砰”一声,然后“咚”地一下。

院里树上,鸟雀被一声痛苦的喊叫惊得向四处散开。

婆婆吓了一跳,丢了蒲扇赶紧起身出门看。

叶文趴在地上,额头磕着门槛。

即便她眯着老花眼,也能看见流下的血。

但孩子他妈却站在一边,神情冷漠。

“小玥!”婆婆大喊,“你在干什么,快把孩子送医院啊!”

最后带他去医院的张玥是正常的,是他知道的那样的,但眉骨处的疤,却是永远留下了。

他不可能去记恨张玥,最后把所有的都推给了那个孩子。

是他,让他妈变得不正常的。

想到这,叶文抽完最后一口烟,用力把烟头摁在了窗户上。

他一直不知道那小孩的名字,张玥也不知道,她一直喊小南,因为雇她的女人姓南,那孩子跟他妈妈姓。

后来张玥彻底疯了,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

所以排练室那次一瞥后,他知道睡觉那人叫南肆,在学校还挺有名的,也只是隐隐有一点怀疑。

但不可能这么巧的,他劝自己,不要挖出那段仇恨。

但现实却是,冤家路总是窄的,哪怕是单方面的冤家。

不久前他回家,得知张玥发疯跑了出去,还打了人,说是两个学生。他本来是不关心的,但有个大爷拍了照,多此一举地拿来给他看。

然后他就看见两张见过一次却万分熟悉的脸。

几乎是那一刻,他近乎直觉地,觉得那个小孩就是南肆。

之后他又暗中打探了很多消息,学校的,过去的,甚至去找了他早跑了的爸,当时和南家的官司,是他带着张玥打的,说是算尽了最后一点情分。

电话结束的时候,他爸嘶哑着声音笑了下,一听就是又喝得宿醉还抽烟。

他意味不明,像含着口痰说,“当时打官司的时候,因为保护隐私,只说了小孩受到严重伤害。那小孩全程都没有出现,但他们以为我不知道?”

“我听到了。”他声音变得尖锐,“那小孩,被你妈关在地下室好几天,结果怕黑怕的不得了呵。”

电话在对方含混的笑声里挂断。

叶文当时拿着手机,被这个情况砸懵了好一会。迟了好多年他才知道,为什么当时南家死活不放过他妈,非要把他家扯进官司里。

原来是这样。

但那一刻,他毫无愧疚,反而有一丝微妙的得意。

联想到打探来的消息,叶文断定,南肆的病一直没好。

“看来我们都过得不怎么样啊。”叶文看着教学楼四楼,露出一个嘲讽而不怀好意的笑。

“但还不够。”

他踩着掉下的烟头,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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