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钝(2/2)
“……芜城。”
外面风雨大作,别墅里没开灯,客厅模模糊糊有两个人影,一站一坐。
坐着的那个脸色肉眼可见地比外头的天还阴沉,正是回来不久发现二楼尽头房间门被砸了个稀烂的温成。助手在一旁恭恭敬敬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天知道他走到半路被上司一个电话吼回来而且明天还是休息日的悲催心情。
还有就是他干这事吧……真的不犯法吗??
助手诚惶诚恐地瞟了他上司一眼,敢怒不敢言。而他上司则是还怒着,在他赶回来之前已经摔了好几个花瓶了。
明晃晃的资本对底层劳苦大众的双重剥削啊!
骂人的心声和外面的雨点一样大,远处闷雷轰隆隆的,时不时来几下,像是在为什么蓄势。当雨点越急促,雷声越密集,最后合奏到一起时,天空倏地劈下几道闪电。
世界仿佛真被劈开了。
惨白而刺眼的光映亮客厅,温成脸色被衬得越发可怖,助手一惊,内心大喊“妈妈我见鬼了”,接着就听“鬼”咬牙切齿地喃喃,“芜城……”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回某个地方。”
“那是有什么呢……”
温成自言自语着,助手听得虽然云里雾里但已经满背冷汗了,他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没忍住出声,“那个温总,我——”
话没说完,温成摆了摆手。
助手如蒙大赦,想也没想就差连滚带爬地跑了。
在他出门那刻,温成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派两个人过去,找到然后跟着他。”
“注意别打草惊蛇,到时候听我消息,不行就来硬的。”
话音刚落,又是几道闪电,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世界都淹没。
一场暴雨淋漓尽致,正式宣告了夏天的到来。
摇曳声响,蝉鸣聒噪,临近学期末的教学楼也被炽热的阳光晒沸腾起来,十分热闹,却也十分孤独。
周五,体育课。
小卖部外不久前支楞起了太阳伞,桌椅摆得有模有样,还搞了个大风扇。虽说降温的效果有限,但那大风呼呼直吹的,别说也挺爽快。于是因为天气太热暂时冷清下来的小卖部直接给刷了波流量。
其中之二就是已经开始摆烂期待暑假的林丘和唐明夜。此刻,两人一边一个把南肆夹在中间,风就对着南肆后脑勺,吹得他十分想揍人,忍了再忍,他才退一步地擡手扯上了帽子。然后瞥了两人一眼,“你们抽什么风。”
“南哥,你不对劲。”林丘满脸认真道。
“嗯,不对劲。”唐明夜在另一边道,活像是半个捧哏的。
南肆听了两耳朵,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怼说“你从哪看出来的”,而是神色平静,漫不经心道,“所以呢。”
若同样搁平日里,林丘和唐明夜听到这么句,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原地尬住然后哑火了。但现在却是火上眉梢,林丘急得拍大腿,说,“南哥,是不是有啥事啊?迟哥还来吗?这都十几天了你……”
你每天都很不对劲。
林丘得了唐明夜示意“循序渐进”的眼神,剩下小半句卡一半默默咽了回去。
他和唐明夜都属于那种神经大条的人,温倦迟没来的头几天两人都没觉得南肆有哪不对劲,上课也没再睡觉,反而听得还挺认真,除了有时候会看着手机发呆,但往往到最后都是笑着的。他两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因为谁,想着迟哥只是暂时不来了,一切还都跟以前一样。
那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呢?林丘想了想,在最近的记忆里捕捉到一个瞬间。
那是前几天高三拍毕业照,操场草坪上都是人,有的班整整齐齐,有的班则花里胡哨尽整活。当时其实只是个短暂的十分钟课间,还因为拖堂骤然被拦腰折断,但就是这五分钟差不多,他南哥居然说要去小卖部。
当然,这也是他们问才知道的。
于是他们就屁颠屁颠地跟上了,路过操场的时候,恰巧看到那一幕。
“真热闹啊,还有一年我们也解放了!”他们当时兴奋地喊,还和离路边近的班级对上,仿佛即将毕业的是自己。
林丘离南肆近一些,在欢呼声中,他听见对方很轻地,像是疑问道,“热闹么。”
那一刻,他忽地感觉到,有些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像现在。
唐明夜一个“所以”卡在喉咙里,半天也翻不出下文,一个劲使眼色向林丘求救,林丘回过神时,他南哥很安静地坐着,帽子遮住眉眼,任他也不敢凑近了仔细瞧,对比之下,另一边“挤眉弄眼”的唐明夜没出声都显得尤为聒噪。
“所以我们去找迟哥吧。”林丘说,他想得很天真,既然是因为迟哥没来,那就去找好了,以至于后来很多次想起,他依旧会觉得愧疚。
但那都是后话了,此刻林丘是真的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甚至都没想到如果确乎可以为什么南肆没有这么做,而另一边唐明夜同样没想到。他们只看到了表面的不对劲,却不会知道,背后有多么复杂。
南肆也不知道。所以当他听到说“去找吧”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刻意忽略的那部分心声像是感受到这莫大的支持,迫不及待地就重新翻涌起来。
去找吧。
去找吗?
南肆眼睑微擡,望向远处的草坪。
光晃着眼,他有冲动,但没有答案。
下午放学,南肆提前十几分钟溜了,除了想错开高峰,还因为一个人。结果就是这样,他一出校门,还是看见不远处树下站着的那个最近出现频率颇有些高的人。
不久前他刚知道,这人叫傅暄,肖昀竹马,现在是……嗯,肖昀说还是混蛋。
第一次在校门口看到傅暄的时候,南肆着实惊讶了下,还以为他是来打探有关肖昀的事情,但没想到他是来接自己去店里的,说是肖昀的指示。
虽然至今没搞懂为什么要去店里,每次去了也就呆一个小时左右,偶尔帮帮忙,大部分时候都是边发呆边看着肖昀单方面对“混蛋”混蛋,包括但不限于言语攻击和拳打脚踢。有时候看着看着,他会突然很想温倦迟,然后就开始捣鼓手机。
一切都很平常,并没有非来不可的理由。肖昀的解释是店重新开张想热闹热闹,南肆听的时候无语了下,并没有细究。想到左右无事,所以连着好多天,他都跟傅暄去了,甚至回去都是傅暄送的,还是不容拒绝的那种。
肖昀则笑着等他两回,又笑着给他两送走,问就是送佛送到西。
不如不问。
南肆本来是想看看肖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最后卖得什么没瞅出来,到是看出另外一件事——傅暄是实惨,肖昀是真混蛋。
“怎么又来了?”南肆走过去问,“店里还不够暖?”
傅暄:“……”
“问肖昀。”
南肆:“行,也别问了。麻烦你了,我先走了啊,你就说没看见就行。”
傅暄:“……去哪,我送你。”
“当然是回家啊。”南肆步子一顿,偏头说,“不是,你们最近怎么了,肖昀是闲得慌想体验下接送高中生的感觉?”
“而且还是让你来?”南肆咂摸了下,说,“我觉得你亏了,还是快直接把他办了吧。”
傅暄:“……”
“走了,反正顺路。”
最后南肆还是被“送佛送到西”地给送回去了。三番五次,搞得南宛都问送他回来的人是谁,他想了想,提前给了傅暄名头,“肖昀对象。”
“对象……”南宛看着远去的车屁股,俨然是因为“女婿”的事接受得不能再良好了,转头问,“人对象送你回来做什么?”
“那谁知道。”南肆心不在焉道,思绪在“被不对劲”和“不对劲”之间来回游走,近来对外界的感知在这片刻的停留下迟了很久地追赶上来。
他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而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守着一点念想,从天黑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