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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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过去就是考试周。大三下需要期末考的课不多,就三门,一天考一门,星期一开始。
尤朗水课,又爱拖,考试前两个星期才开始复习,周五晚上几杯酒下肚,再醒来一动脑子,复习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只得周末两天通宵恶补,可以说是暂时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背那破书了。
相比起来,南肆悠闲极了,只不过也没很舒服。他现在酒量虽然练起来了,但留下的问题也不少,喝多了还是会头疼胃难受,而且不是睡一觉就能缓过来那种。
所以周末这两天他都待在房间,偶尔处理一下带他的律师发来的文件,工作量不大,这位律师并没有压榨实习生的恶习。考完试他再去个两三天收下尾,这段实习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暑假南肆不打算给自己找事,至于干什么,还没想好。
南肆和尤朗都是走读,虽然专业不同,但考试在同一栋教学楼。两人考试都在半下午,尤朗约了南肆在学校对面的一个餐厅见面,说吃饱了刚好去考试,南肆虽然回了句“你吃饱了考试睡觉”,但也没拒绝。
星期一中午,学校南门对面,来福餐馆。
这一条街几乎囊括了大学生所有吃的种类,而且下到街边摆摊上到高级餐厅。来福餐馆一听名字就是私人的,里面灯光都比两边的暗了几个度,卖的也都是些家常菜,可谓是毫无特色。
但南肆一看这名字,就知道里头那位翘着二郎腿看手机的人在想什么了。他站在街边,望着里面惨败暗淡的光,一点都不想进去。
尤朗正在问温倦迟目前准备做什么,并再次强调他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感觉到什么一擡头,他看见站在外面的南肆,又低头,发消息:我有个学法的同胞,贼厉害,大三已经知名律所实习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用,比咱这些学哲学的不懂得多?
发完,尤朗稍微舒畅了些,他是真怕温倦迟狠起来把自己折腾进去。擡头看见还不动的南肆,他招招手,一点没注意人脸色,朝着外头喊:“进来啊愣着做什么!”
围着围裙的老板娘一听擡头,眼睛都亮了,立马当起了服务员的角色,忙出门把南肆往里迎。
南肆:“……”
虽然他知道,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轻声问了句:“你挑的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尤朗指了指外头的牌子,一脸虔诚道:“来福餐馆,这寓意多好。”
说到这他双手合十,闭上眼道:“保佑我考试不挂科。”
南肆:“……”
算了,自找的。
因为来福餐馆事件,周二周三无论尤朗怎么扯,南肆都一个“不”字给拒绝了。
星期三下午,一学期结束。林丘和唐明夜两天就考完了,四人群里商量着晚上去庆祝又混过一学期。三个人都很积极,唯独南肆一声不吭。
哦,大概是看也没看。
尤朗本来打算南肆来的话,把温倦迟也喊来的。星期一中午发完后苦冰块又消失了,鬼知道干什么去了,好在这是国内,至少不会噶。
但南肆真的很厉害,这三年尤朗看着这人魔怔过来的,偏偏一点风头都不出,就自己闷声往前走,导致法学院第二成了山大王,三四五六……轮番出来溜,就是不见这位的影子,只有一个专业第一的传说在法学院流传。
不过现在南肆不来,那也没必要了。尤朗对着手机叹一声气,下一秒定好地方,招呼林丘和唐明夜快点出门,自己则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荡,主打一个该愁的时候再愁,该玩的时候好好玩。
与此同时,一声不吭的南肆正在医院。他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后脑抵着墙壁,脖颈微微仰起。两侧的发随着动作往后垂落,露出病态苍白的侧脸,额头渗着细细密密的虚汗。
南菀拿了药回来,曾经向南肆推销自己酒柜的人满脸心疼地站在一边,拿纸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嗔怪道:“以后不许喝酒了。”
“真的不做个胃镜吗?”南菀又问。
南肆时不时胃疼的毛病已经几年了。今天南菀下班早,回去就见南肆垂着头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以为是睡着了,轻声走过去准备给搭个薄毯,却见他一手抵着腹部,竟是整个人都在抖。
这哪是睡着了,是疼得快晕过去了啊!
南菀着急忙慌,准备送医院,但她肯定是抱不动人,拖起来都够呛。火上眉梢时,南肆自己捂着胃站了起来,他朝南菀虚弱地笑了笑,说,“别急,死不了,走吧。”
刚在诊室里,医生建议做个胃镜。南菀当即准备点头,结果南肆先一步说:“胃镜先不做了,最近有点事,先开点药吧医生。”
南菀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担心很重要,便先没说。但她拿了药回来,看着安静坐那的南肆,从长廊那头走到近前,忽然又想再重要也不能耽误看病啊。
南肆闻言睁开眼,有些脱力地笑了笑,坚持着把话说完:“做,过几天就做。这不是最近律所实习快结束,得收尾,明后天差不多就可以了,周末就做,好么?”
“说好了啊。”南菀没好气瞪他一眼,再次强调,“禁酒。别碰我的酒柜了啊。”
南肆好笑道:“明明大部分你喝的吧?还赖我。”
南菀被拆穿也态度强硬,南肆无奈,想了想,趁机讲条件:“那你也戒吧,勉得我馋。”
大抵是豪爽女人一生很难缺酒,南菀犹豫了下,说:“……行,但慢慢来,急不得。”
明春医院,离海边最近的一所医院,在市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大厅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南肆刚吃了药,还没那么快有效果,但疼是越来越疼,像是有细细密密的针扎过,痛感牵扯着心脏,一呼一吸间都仿佛带着血气。
南菀扶着南肆往外走,又开始扯来扯去地讲故事,时而问问南肆学校、律所的事,或者暑假的打算,但她问的都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南肆一般就轻轻摇头或点头,并不会因此难受,反而会转移些注意力。
但疼痛由大脑皮层感知,分明是把注意力转完了也不会彻底忽略的感觉。那些说转移注意力就好了都是骗人的。
大厅很大,两边都是门,南菀扶着南肆从这个门出,旁边一点距离,另外一个门,带着口罩的温倦迟正往里去。他今天没再一身黑,因为黑色在医院里太显眼。恰到好处的灰色中和了些许他身上自带的冷感,唯独露出的黑眸深邃依旧,带着浓浓的倦怠。
时隔四年,相距万里。
当初分的彻底的两人各自一身伤,在快要天黑的时候,于医院门口隔着几米的距离——和万里相比,也算是擦肩而过了吧。
曾经他们看见彼此,如今却谁也看不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