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眷侣本一体亦相离(2/2)
长孙原仍是笑眼盈盈,吩咐道:“将院子里的这些就地诛杀罢。”
姜义惊道:“你岂敢在曦国地界杀害文人!”
今文人地位,虽不至于一言定论,却仍是官场上屹立不倒的一派势力,哪怕太子有再多的怨念,一旦文人联手上奏,他也得装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模样。
长孙原道:“这官兵里可有哪一个是我东胡的人?杀害文人,此乃太子所为,与我何干?”
语毕,一擡手,门外诸多官兵已提刀作势,只待他挥手下令。
廷尉府来人正逐渐逼近,长孙原笑着看她,姜义自知哪怕武艺高强足以杀遍这屋里人,怕也是护不住活人的,当即喝道:“我随你走!”
长孙原一手攥拳,官兵立即又放下兵刃。
姜义道:“把人放了,我与你一同去东胡王庭。”
长孙原道:“不是去,是回。”
说罢,果真放了所有人,姜义不多抵抗,随他们往后门走,片刻后,便已不见踪影。
齐张二人匆匆与匡太守等人道别,无暇多话,匡太守亦知此二位少侠另有重责,便指了二人该去的路,不再挽留。
待到廷尉府的人抵达,却是惊煞众人,原来这廷尉府亦如御史台这般,是太子指派着分散于各地,官员手下自然不够完备,见着廷尉府官兵拢共不过十余人,那樵夫心生一计,先是带领众官兵抵达附近,再悄声摸进各家地窖,诸多乡民四处奔走,相与告知,这便添了许多人手,众人虚张声势,机智救下了匡太守等人。
匡太守携众学子将胡人作乱一事悉数上报,又待廷尉府再拟文书,层层上报,却不知要苦等至何年何月。
当晚为着庆贺众人死里逃生,家家提了昨夜宰杀的牲畜,炖汤煮肉,饱餐一顿,真是好不快活。
齐张二人进了樵夫搭建的简陋木屋稍作休憩,也算是终于躺在了个有正经屋顶的地方,精神舒缓时,便不禁想到别处。
齐修道:“今日我三人联手,拼一把,顶多受些伤,救下匡太守一行人,定然是不成问题的,但小妹被人掳走,只留下个蠢笨的大司空,又有什么用。”
张四方却是真正行走于天下的人,深知世人心上的芥蒂之顽固,如匡太守这般能够欣然接受江湖人的,向来少见。
他细细琢磨了姜义所作为,忽然懂得她的用意,轻笑一声,道:“江湖人的名声,却也不比胡人好上多少,把人制住了,人家又该怀疑你是否与其同伍,为自保生生给打到屈服了。一旦显露出功夫,不论你说得再多,那也是不可信的,相反,匡太守这一众文人,却极具信服力。这件事从他们口中说出,廷尉府即便当下不全信,也耐不住他们的坚持,只要这事能报上去,定然会引起某些官员的注意,不论这人意图好坏,且清流一派遍布各级官员,只消哪位大人物多看几眼,这事不就能被更多人晓得。”
齐修道:“她肆意行事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瞧见她依照规矩办事,原来这是在借着规矩的幌子,要想打破规矩呢。”
张四方疑惑道:“只是将一切希望寄托于清流文人一派,是否难测?假使其中哪一个阶层的官员不在意这事,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齐修却示意他安心,只说道:“这便该归功于先帝的仁厚品德,先帝打天下时,不论出身贵贱,只提拔出众贤才,其中不乏贫苦人家的读书人,那时官员既可依靠家中或地方官员举荐,亦可自荐。自荐为官的穷苦贤才,自然不屑与那些个混日子的富贵人家相与,便就形成了两派对立之像。老皇帝即位后,仍秉持此风气,但等到太子摄政,太子自成一派,排挤与他不合的其余所有,这却叫清流一派抱得更紧了。”
闲聊许久,两人心事不必直言,皆知所念所想,无不挂念亲友安危,只恨脚程不能快些,再快些,莫要再叫他们二人遇上更多的阻拦。
数日兼程,总算南下抵达岭州,王家一大家族自祖辈起便定居岭州,王将军的亲信归家,自然也是回了这处。然则此地与先前所经的岭州地界,风气差别甚大,想来岭州此等广阔的地界,横亘于本国国界中央,分隔开南北两地,呈狭长的东西走向,如此这般,便使得东西两端人文习俗各不相同。
齐张二人一路打听,行至王家大门之前,却见王家宅子通体破败简陋,更有不少纯白绸缎缠绕,赫然一派丧葬吊唁的悲痛景象。当下便心生疑虑,莫非王家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因何作如此盛大的丧事。
正巧有一送菜老翁自大门而出,两人窥得其宅院亦是白绫披挂,好不凄凉,便寻来老翁打听一番。
不曾想,这老翁先是对王家大为夸赞,再与二人细说道:“王家待全族上下亲眷极好,不论关系亲远,只要是没得活计的,都愿意给点事做、给口饭吃。当年王家许多青年人追随冬青将军征战,归家者甚少,王家就包揽了战死者一家的丧事,后来每有孤苦无依者,便由王家帮着操办后事,且念及死者家中人悲痛,便将宾客请到了王家来。但王家族人众多,每每白绫撤下来不久,便又要挂上,王家索性就一直这么挂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