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地飘云自随我心(2/2)
话音刚落,两人足下一空,目光所及处漆黑遍布,忽然一阵异香袭来,二人顿感不妙,却已再无反抗的余地,双双昏死过去。
这厢姜义随长孙原北上,愈来愈靠近沈廉一众人所在营帐,她已知自身处境,再想伺机逃跑是万万做不到,只得苦思他法。
长孙原见她不肯开口多讲两句话,便意图晓之以情,叹道:“昔日二姐与那中原人出走,只留下书信一封,你猜那信上写的是甚么?”
姜义心中挂念边境正激战的亲友与战士,听他问话也无多想,只眄视一眼,兀自思索着。
哪知长孙原说道:“二姐说,她虽离家,但我长孙一家从无嫁女一说,只招赘婿,因此她生下的孩儿仍是长孙家的人,待她的孩儿寻来,那属于这孩儿的一份家财,也该悉数奉还于她。”
他说这话,其实是料定姜义性子冷淡,如他二姐那般不贪图钱财,他借这个由头,要叫姜义念及她母亲为孩儿所做的一切打算,知晓他长孙家待族人的和善。
谁曾想话音刚落,姜义竟回过神来,双眼滴溜一转,欣喜地望向他,喜道:“舅舅,这笔钱我该如何得到?”
姜义愁的一直就是钱字一事,现下钱财送上门,哪管是从谁手里拿的,何况东胡人于边境抢掠横夺,所获钱财也不在少数,她拿这钱,再送回去,也算得上是物归原主。
她数日前南下,本欲前去王家,既是为寻得官员名册,也是为向王家求助,筹得军饷。然则出行前得了消息,竟有东胡人光明正大地在本国地界上横行霸道,当下以为事情必然牵涉甚广,可就非得去一趟不可了,总归是要南下,顺道前去查探一番即可。
无奈冤家路窄,竟遇着长孙原劫道,但转念一想,王家素来为人仗义,待齐张二人说明战况,定当慷慨解囊以助抵御外敌。思来想去,竟忘了她自己也是一半的“外敌”,当下惊醒,却笃定道,家人朋友皆在身旁,她的家在这处,也自该是曦国的子民,何况那东胡人所为,无德无义,当人人诛之。
她想得明白,长孙原却又心生疑惑,半晌嗤笑,只当她是随了那汉人父亲的贪财和无耻,便又问道:“既喊了我一声舅舅,那你也该有个正经明姓才是,你那汉人老子给取的姓名叫什么?”
姜义如实道:“叫姜义。”
长孙原一听着“姜”姓,立即厌恶难掩,像是和这姓氏有过什么深仇大恨,料想自己亲人抛下一家随汉人出走,他对这人不喜也是合理。
长孙原道:“我那两个姐姐名字里都是天上的美丽事物,一个月,一个星,你自小离家,方才归来,那便取个云字,就叫长孙云,盼你这一颗心,也早日飘回你真正的家。”
片刻后,他又想起路途中歇息,他用北地的方言呼唤众人,姜义却呆愣原地,只学着别人动作,于是叹道:“只可惜你不会说北地的话,只好用汉话先这么叫着了,云字的读法,倒也不算难听,只是不如北地的听来自由豪放罢了。”
许是命运弄人,姜义先前随口杜撰的一个假姓名,本也是取了“云”字,却是因着那时身份虚假,迟早会离开那地方,不留踪迹,这才选了这个字。如今听了长孙原所说,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将那长孙一家视作天底下最大的恶人,却连话也不曾与人讲过,这几日瞧着长孙原待她无比关切,话里眼中所流露出对家人的关怀,却是真真切切经历过才得此感受的,不似作假。
说不准那长孙家,亦如父亲那般待她极好,只是立于东胡王庭的角度,为谋取利益,才行此举,假使长孙家为人当真如此,她是否能够借这身份,劝阻东胡人发起战事,重使两国修好。
心里想着,姜义待长孙原的态度亦是平和不少,见他询问自己看法,便问道:“你的姓名为何取的是原字?”
长孙原看她时,是看小辈那样的和蔼目光,只听他回想道:“我父亲曾说,男儿应当驻守这脚下的土地,使我们的兄弟姐妹不会受欺凌,使皎月明星得以高挂星空,美丽而耀眼,只可惜我生来不如两位姐姐聪慧,不论是念书或是骑射,样样不如她二人。”
姜义道:“可你不曾护得一方安宁,反而挑起战事,祸害边境的百姓。”
闻言,长孙原笑道:“果然还是孩子。世上的一切,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草原上的花草树木长得比别处好,是因为他们见得到比别处更广阔的蓝天白云,没有一处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不似汉人行事,弯弯绕绕的地方、阴暗湿冷的角落,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