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揽月及天是为她言（2/2）

姜义赶到时，却见百红楼完好地立在那处，只是闭门谢客，当中众人也依着她送来的消息，往各处去了。于是四下打听了，方才找到这一间烧得漆黑的房屋。

为她指路的那妇人说道：“可别去了，那两个丢人现眼的都死在里面，就连男人也入不得，里头怨气重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到时候给她染上了晦气，脑子也变得不清醒，可就不得了了！”

姜义谢过那人，跨几步过墙，进了这尚且完好的土墙，院里一景，却叫她永生不得忘怀，非但不能忘记，更该以此警醒自己。

只见得高墙之内，零星的屋檐木掉在阶上，尘土落叶满地，凄凉异常，反衬得石桌边上相拥着趴坐那两人，一生美满，更有头顶的硕大树荫遮挡风雨，生机就此延续下去。

正失神着，姜义踱步上前，踏碎一片枯叶，清脆的一声响方才散尽，两具枯骨噌地起身，张大了嘴，直冲她飞来。

姜义一眼望过去，便知枯骨是捏造的，这时候瞧她们张嘴，直直望见衣物包裹着的腹部里，挂了几块猪肉，肉里塞满了缠绕着的恶心长虫，若是不出所料，这虫该在飞出树荫时，晒着日光，逐渐苏醒，再相继爬出来，把人给吓一跳。

这场面当真是熟悉，姜义笑吟吟地道：“何必，你们两兄弟可别闹了。”

何来从那破败的屋子里走出来，说道：“姑娘两眼清明，还是叫你给瞧出来了。”

姜义道：“只是这情形当初是我们几人与何必一齐撞见的，这时候见得，不觉得可怖，反而有些亲切呢。你从百红楼学的这一招‘塑骨易容’之术，用得这样熟练巧妙，我差点也认不出来了。”

何来苦笑道：“红姑娘死后有不少乡民要想抢占了这处地产，这里位置又好，价钱又不高，起初我们扮成鬼怪驱赶，后来实在累得撑不住，我就找百红楼的人学了一招，一段时间下来，也就再没人敢来了。”

听他一言，竟是驱赶了许多人，方才练就娴熟技艺，却不知这是福是祸。姜义见着何必神色黯然，对什么也不想搭理，只得主动问道：“红姑娘……因何而死？”

何来正要开口，忽听得何必说道：“自焚。”

姜义道：“难道是哪个斗不过的仇家找上门了？”

何必叹道：“是也不是，倒不如说，全天下人都是她的仇家，全天下的人都想要她死。我早不恨她生而不养，害我兄弟俩孤苦半生，毕竟她也是被逼无奈，最该恨的实则何家几人。”

说着，泪盈满眶，喃喃道：“可她受苦受难，又护民立功，天下人又凭什么恨她！不过是择了一条与常人不同的路，却不曾害了谁，凭什么就要将她贬得畜生不如！这下好了，她神志不清的病况已经持续好些时日，他们瞧见她抱着那人尸骨，就把消息给传开了，再没多久，她就半夜跑来这里，就在这石桌旁，自焚而亡。”

何必指着那石桌，怨恨地说道：“我倒真希望她俩怨气不散，好对全天下的人复仇。”

眼见此景，任谁来了也是心中不得安宁，何况害死红姑娘的，正是姜义竭力要救的那些人。

每每念及此，姜义便痛心不已，当下对那小兵说道：“我们费心劳力地做了这么多，你们却连一条生路也不给，不得生路，我便寻一条死路，这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既如此，又为何整日哭诉生来艰苦，继续过你们那颓废日子，继续做个畜生不如的人好了！”

话音刚落，一手作势要抢那小兵的长矛，小兵登时握得更紧，姜义便抓他两手间的那一截，甩手抛开，那小兵飞起落在众兵将人丛中，众人赶忙接住他，却见他又起身，直往姜义等人的争斗里冲去，嘴里叫道：“我绝不做那等逼迫着你的人！”

姜义一剑刺破来人咽喉，另一手握住一根长枪，内力震得那人双臂坚硬动弹不得，忽然发觉那小兵又来了，只得擡脚后踢，从他大腿上踢了一脚，这人登时又飞了回去。

只听得姜义笑道：“你能够清醒几分，已经算是报答我了！我所求，不过如此！”

说罢，夺了那人的长枪，后仰下腰，长枪在半空中挥了一圈，立即搅散了死士的一圈包围。再不着眼地扎进一人的胸膛，那人受了一击，就要向后栽倒，姜义借力起身，手里用劲抽出长枪，顺势轻送。

长枪的另一端虽是平整的木头，却也不妨碍她暗自用劲，那人稍一凑近，长枪已穿腹而过。

假使姜义只要脱身，却也不是难事，然则死士杀她不死，就会追杀不止，姜义与他几人斗了好一会，眼下还剩两人。

这两人分别提了大刀，趁她用招之时，自姜义的前胸后背夹击而来，两人齐攻飞来，长枪两端的那两人气息未绝，手里紧紧握着伤处的那一段，一步，又一步，缓缓走近，终于，抓住了她两臂。

姜义当真是避无可避，那两人使了十足的力气，就要她死在这刀下，呼吸间，大刀已然刺破她前后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