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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偕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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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看你。”

“不劳兄长担心了。”

商吹玉举步欲走,却听商别意继续道:“你要去群玉台吗?”

商吹玉的背影僵了一瞬,长久以来都被监视、被掌控的不适感涌上心头,话音也变得更加冷漠:“知道还问,连这种事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我只是听说阿鹿要面见贵客,具体是谁,他也不曾告诉我。”

“与我何干?”

“吹玉,你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你想加入凤曲的队伍,总要经过父亲的允许,你想好要怎么告诉他了吗?”

商吹玉从腰后箭筒撩出一支箭来,直指商别意。

一干亲卫立即拔/出刀来,警惕地围向商吹玉。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却从小路窜出。

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就在一旁偷听,只见她快步上前,扑跪在商吹玉的腿边:“二公子,不要!”

商吹玉被映珠的哭喊引走注意,神色瞬间阴沉下去:“你怎么在这儿?难道是你出卖了——”

“公子,把箭放下吧!大公子他不会害凤曲少侠的,我们说好了,他不会害您,也不会害凤曲少侠!”映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颤抖着道,“只要、只要拿到信物,你们就可以动身离开瑶城了!”

商吹玉被她打得措手不及,一时没有反应,商别意叹息一声:“你不信我,连她也不信?我若要害凤曲,那天方敬远的死大可推到他的头上。”

商吹玉冷冷道:“秦鹿找到了‘鸦’的黑羽,你栽赃不了。”

“是他找到,还是我让他找到?”商别意摇摇头,“你和阿鹿相处不睦,性情却很相似。也罢,那些都是后话,倾凤曲此人我已亲眼见过,性格背景都有了了解,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

商吹玉沉默站着,见他擡起眼眸。

往日还会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今晚商别意却终于不再伪装。

他既不命令亲卫收刀,也不暗示映珠退下,就那么面对着商吹玉手中尖利的箭,泰然自若、游刃有余。

“若当你和凤曲一道面圣,盟主之席非你即他,你当何如?”

商吹玉想也不想:“那是老师应得的。”

“……若当那时,山庄已经破败凋敝,非要你拿下盟主不可呢?”

“那种事与我没有关系。”

“你当真如此想吗?”

商别意卸下了一切亲切的面具,同样冷冷地看向商吹玉:“你根本不了解凤曲,竟不知他是为同伴、为师门、为道义甘于牺牲一切之人。这样自私自利、意气用事的你,简直幼稚,不配和他同行。”

商吹玉刹那间握紧了箭矢,险些就要和他动手。

但被映珠阻着,商吹玉动了动腿,终究没有上前:“我和老师的事,轮不到你来说教!”

“商吹玉,你就清醒些吧!”商别意陡然放大了声量,震得商吹玉也一时无话,又听商别意继续说道,“江湖之大,千门万道,人人都有自己的委屈不甘,你不是独一份的可怜。我准你和他们同去,不是怕了你,更不是拿你无法,是倾凤曲证明了他自己是有用之人,我才开了此例。

“区区阿堵物远不足以为山庄洗冤,为兄走不到朝都,而你必须走到朝都!

“就算散尽家财、就算众叛亲离,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拿到盟主之位,重整山庄,令天下人知道,凤凰从未死去——”

商吹玉蓦然打断:“我听不懂那些,也不在乎那些!”

“由不得你不在乎!”商别意猛一拂袖,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你流着商家的血,连着商家的根,承着商家的恩,背着商家的恨。你不懂,我替你懂,你不听,我说给你听。你若是以这副心性跟随队伍,不出半月,定会被他们厌弃。”

最后一句话,直叫商吹玉滞在原地。

不久之前他刚和穆青娥起了冲突,现今队伍四人,除了凤曲,他的确和两个女子毫不投机。

当时不觉得为难,他也不在乎穆青娥怎么看他,但如果真的水火难容,等今后上路,为难的还是凤曲。

如果被烦到极点,穆青娥毕竟是陪伴老师出岛之人,而老师对他毫无印象……

到那时候,会不会真的再被抛下?

商别意看出了他的踌躇,声色渐渐转柔:“不过,倘若他们真的丢下了你,那支队伍就会成为我的劲敌。为兄当然会为你报仇,不再留他们性命。”

商吹玉擡起眼眸,眼中有惊有怒,还有几分忧虑。

片刻,他还是冷冰冰开口:“不劳兄长挂心。”

“那么,现在你来回答。今后你和凤曲一道面圣,盟主之席非你即他,你要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

“………这个回答总比之前好,你就留到途中慢慢想吧。”

商别意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巾,擦一擦手,又随意丢到了映珠身上。

他转回身,不再去看商吹玉的脸。

而是招了招手,映珠抖一下身体,捡起手巾,颤抖着上前搀扶。

四周亲卫也纷纷收刀,对商吹玉抱拳致歉。

“吹玉,闯荡天下,要有自己的‘道’。

“从前你都极其坚定,我一直以为,是你小小年纪就找到了道心。后来凤曲出现,你就大乱阵脚,我想是他坏了你的道心,为兄就替你除去。

“直到和他见面,不得不说,那的确是个极其有趣的小家伙。原来,他就是你异于常人的‘道’吗?”

商别意轻轻叹了一声:“父亲那边t我会为你求情,只要你们拿到阿鹿的信物,想走随时能走。不过,倘若你永远只有凤曲这一条‘道’,等你们离心,或等他死去,难道你也要抽身江湖了吗?”

商吹玉垂首闭目,但还是挣扎着回应:“有何不可?”

“……好好想罢。”商别意举步向前,不再回头看他,“还是那句话,这样心胸狭隘的你,不配和他同行。”

月下人影就这样越走越远。

商别意带来的香气也渐渐散尽。

只有映珠小心翼翼地回头偷看,和商吹玉对上视线的刹那,小姑娘抖了抖身子,眸中带泪,却只是悲哀地摇了摇头。

她的唇形缓慢变换,在月光下隐隐约约,商吹玉辨认了一会儿才看清:

“——快些逃罢。”

-

清晨,群玉台熄灭了犹如星辰密集的灯火,山雾袅袅,只有婉转的鸟鸣穿透云霄。

三两小童扫着长陛尘埃,不禁又谈起昨晚进了客房的“第一美人”。

要知道,整整一宿没被大人请出,中途还特意传人带了热水——这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殊荣。

可惜大人身份尊贵,虽然流连花丛,却鲜少真的传出什么偏爱。

但这回有人听说,二人不仅一宿没出客房,半夜还能听见言语交谈的声音。

能和大人会面不难,但和大人畅谈一夜,这位美人怕是真的攥住了大人的心,即将登堂入室也要有可能。

不过议论没能持续太久,约到辰时,秦鹿又传了热水,还嘱人带来几件新装。

不多时,三楼传来缓慢的脚步,间或几声笑语。

仆僮们偷眼打量,只看见白纱遮蔽的幕篱扣在头上,来人仪态万千、步法端方。

而在蒙面之人身边陪同的,正是——

倾凤曲?!

众人难以置信地擦擦眼睛,直勾勾看着楼梯。

可楼梯上款款走来的一男一女,女子一身月白锦裙,男子身着浅青常衣。那张笑得傻里傻气的俊脸,别人认不出来,可他们都见过那个独自爬上峭壁、荡过铁索的少侠。

怎么看都是且去岛来的那个倾凤曲啊!

凤曲率先跳下最后几级台阶,回身伸手,笑脸送了过去:“姐姐,请——”

女子哼笑一声,慢腾腾探出手来。

手腕上悬着的玉镯,还绘有那几株灿金的竹子,迎着太阳,耀眼极了。

二人双手相接,直到走出群玉台外。

秦鹿缓缓撩开了白纱,露出惊艳的一张面庞,两鬓垂下染得深黑的发丝,双目也以白布遮掩,不再视人。

“昨夜,美人遭贼人所劫,‘天权’大人心痛难忍,亲自追那盗贼去也。

“我与舍妹巧合来访,无意叨扰,这便先行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自家大人女装的时候,平日白发惹眼,大人都是染黑头发女装出行。

可倾凤曲这样睁眼说瞎话,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毕竟他们大人正巧笑嫣然,快活万分地依偎在倾凤曲边上呢。

大人向来会玩,看来这倾凤曲也很是不赖。

一干仆从低眉耷眼都不多说,齐齐点头:“小的明白,二位贵客慢走。”

两人果真上了“第一美人”来时的轿,放下车帘,内里还传出一声笑来。

凤曲端了半天架子,刚上马车便浑身一软,侧眼看到秦鹿摘下白布,笑盈盈的一双眼睛,更觉无奈,只能赔笑对他拱手。

“说好了要说‘内人’,怎么又变成了‘舍妹’?”

凤曲笑容一垮:“大人……”

秦鹿皱眉,凤曲急忙改口:“姐姐、夫人,我都还没及冠,我是真的说不出那两个字。”

秦鹿含笑打量片刻,点评:“小气。”

“姐姐海涵,别为难我。”

“我是为你好。若是真让外人认出了我的身份,你可就完了。”

“既然如此,姐姐大可以只给我信物……”

“噢——是嫌弃我呢。”

秦鹿挑眉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牌来,玉上刻着“瑶”之一字,背面摹印了三枚章纹。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天品甲级。

“这最顶级的信物,只给最顶级的美人。我承认,你送来的美人品相不俗,不过……”秦鹿笑着将玉牌在凤曲眼前一晃,“本座的命题,可是‘瑶城第一美人’,且去岛的不算。”

凤曲:“……”

秦鹿收回玉牌,懒洋洋闭眼假寐。

“叫你送第一美人过来,却让你带了第一美人回去,还把人数刚好凑齐了。赚的是你,不谢。至于你没及冠,妾身替你及了,这总可以了?夫、君。”

凤曲:“………”

这人竟然已经及冠了吗?!

你们及冠了的大人都这么无聊吗?!

但他知道自己说不过秦鹿,而且越反驳,秦鹿只会越高兴。

车声辘辘,身边的少年昨晚折腾一宿,这会儿犯困睡着,总算没了声音。

秦鹿笑着倚靠车窗,睁开眼来,望向山尖冉冉而升的太阳。

天光隐隐穿透过来,笼罩车身,映亮他的半张脸。

呼啸的风声和少年的呼吸夹在一起,秦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今日起,“天权”秦鹿下落不明,凤曲身边却多出一个“秦阿露”。

露水诞生于晨,稍纵即逝,使命却是送走漫长阴冷的夜晚,迎来明朗澄净的新一天。

要做——改写悲剧之人。

就靠他们。

-

宣州的某条巷中,一罐酒被重重地砸回地上。

群情激奋的人声里,时常能听到有人咬牙切齿怒斥着“秦鹿”这个名姓。

直到有人跑进巷子,大喊:“笑哥,瑶城那边的弟兄说,那个秦鹿好像是跟了某支队伍,现在也混进盟主大比了。而且他们出了瑶城,指不定就往宣州过来!”

被称作“笑哥”的人坐在干草堆上,脚边酒罐成堆。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松松垮垮,因为身材过瘦,旧衣显得不合时宜。但衣服外还松松垮垮穿了件兽皮坎肩,看上去好不潦倒,却又意外地显得潇洒。

这会儿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笑哥擡起脸来,但仍被散乱的额发复眼:

“消息属实?”

“绝对属实,是弟兄们冒死传出来的!”

笑哥摘掉嘴里的草签,撩开额发,目光深远:“好,我知道了。那大家就都准备准备……迎客吧!”

-

此时,一封信也送到了且去岛上。

连海楼里卧着日益衰微的岛主,校场不见人烟,愁云惨淡,只有偶尔传出的低低的凄哭。

江容收到海内来信,急忙送去连海楼呈给师父。

常神医在旁熬药,倾五岳接过信,淡扫两眼,神色却猛地黯淡下去。

“……你师兄有消息了。”

江容大喜:“是师兄的信?他怎么样?还在瑶城吗?一切都顺利吗?”

“是凤仪山庄传来的信。”倾五岳面色沉沉,缓声道,“凤曲陪伴商别意解决了心腹大患,商别意对此感激不已,特地送来了礼物。”

“凤仪山庄?他们刚去海内时,分明对我们不屑一顾!”

“许是你师兄让他们刮目相看了罢。”

话虽如此,倾五岳的表情却不乐观。

他又拆开了所谓的“礼物”,那是一卷藏在竹筒里的信纸。

只一眼,江容却发现师父的脸色更加难看,一甩手便丢开了礼物。

接着,倾五岳颤手指向他,竭力压下情绪:“江容,你立刻去到海内,去找凤曲。你告诉他,远离凤仪山庄,我们且去岛绝不和商人同行!”

江容悚然一惊,立即站正:“是!——可是,是出什么事了吗?”

但倾五岳不发一言,胸膛起伏难平,江容再也不敢多问。

而那张飘飘然飞落的纸被常神医捡起,纸上是别人端端正正抄写一篇乐谱。

最末处,标注了曲目的名字。

——《抱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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