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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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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凤曲带着小孩往墙角一缩,不知是浓烟掩护,还是衙卒们已经累到没精力分辨。

总之,衙卒匆匆经过了他们,没有任何人多心。

凤曲缓缓低眼,看向怀里昏迷的小孩。

他终于反应过来。

凤仪山庄,姓柳的孩子。

明德三十一年,商吹玉——亦或者说柳吹玉,似乎正好就是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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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身无分文,又不敢住进客栈引人注目。

几经犹豫,他只能先带着柳吹玉溜之大吉,借郊外河水擦干净身上,便去城边的花子堆里缩头缩脑。

幸亏花子里不乏他和柳吹玉这样蓬头垢面的人,大伙虽然认出他面生,但也隐约猜到是哪家落魄,多看两眼,就不追问了。甚至还有一两个好心的花子掰来两口馍馍,凤曲千恩万谢,对方道:“别饿着小孩。”

馍馍就都进了柳吹玉的肚子。

入夜,柳吹玉人是醒了,背上的烧伤却很吓人。

整个人开始发烧,意识不清,一叠声地喊娘。花子们的表情有些不对,凤曲只得解释二人本是兄弟,家道中落娘亲病逝,前来明城投奔亲戚。

就有花子给他指路:“东坊有家药铺,你去求一下,老主人心善,说不定能帮到你们。”

凤曲又是感激不已,连夜带人去了。

敲开门,竟然刚好是白天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老者。

不消凤曲开口,老者冷着脸说:“还不赶紧进来!”

之后又折腾了两天一夜,柳吹玉终于清醒。

二人在药铺里借宿,凤曲从穆青娥那儿学到一点煎药的要领,白天就帮老者煎药,甚至换来了一点盘缠。

“吹玉,你看,我挣到钱了!”

凤曲喜不自禁地给他展示,那一串的铜板,看着就赏心悦目。

此情此景有些眼熟,凤曲又想起自己还在瑶城时,也曾和商吹玉卖弄自己的“三两银子”。

不过当时的商吹玉确实有资格视金钱如粪土,可不像现在落难的柳吹玉,凤曲洋洋自得,就等他和先前一样两眼放光地赞美老师。

谁料柳吹玉自从清醒,便眼也不擡地缩在床上。

叫吃饭就吃饭,叫睡觉就睡觉,唯独不和凤曲多说一句,包括凤曲挣到钱的喜悦,柳吹玉也半点不给捧场。

凤曲有些蔫了:“吹玉,你有什么想要的呢?我挣了钱去给你买,好不好?”

柳吹玉还是不做声。

“或者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怄我救你太晚,害你背上还留了伤?”

“……”

“对不起,我是第一次救火,也不认识你家的路。我一定求大爷给你最好的药,咱们能不留疤,就不留疤。”

其实凤曲隐隐也能猜到,不留疤是不可能的。

假如救出柳吹玉的是凤仪山庄的人,他们说不定真能立刻救治,让他长出最好的皮肤。

可现在救出柳吹玉的是他,就和十一年后的商吹玉一样,那片焦痕已经无药可治了。

柳吹玉把头埋在膝盖里,时隔两天,总算闷闷地开了口:“……你是谁?”

凤曲举着药僵在原地,嘴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我是……有人找给你的老师。”

柳吹玉静了片刻,似乎不肯相信,半晌擡起头来:“老师?”

凤曲也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若说是路人,他又太早喊出了“吹玉”的名字;若说是远亲,可他根本不知道柳吹玉有些什么亲戚。

于是只能自暴自弃地一点头:“嗯,我是你的老师。有我在,不会有人再伤到你了。”

-

凤曲还不是很能接受柳吹玉就是商吹玉这个事实。

就像柳吹玉也不是很接受他这个“老师”。

仿佛攻守逆转,曾经对他百依百顺、予取予求的商吹玉,现在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对店主和帮佣都能挤出感谢的笑容,偏偏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冷脸以对。

凤曲彻底懵了。

他只得安慰自己,这是他欠商吹玉的债。

除了柳吹玉的伤,凤曲的左肩也伤得不轻。先前忙着照顾柳吹玉,疏忽了自己,不久前才被店主发现,凶巴巴训他半天,又亲自给他敷药。

一老一少一个怒斥一个赔笑,正招呼着,却听见房门悄悄地开了。

一丝缝外,露出半张几无表情的脸。

他看到凤曲左肩上狰狞的淤血,神色微变,旋即门外又传来帮佣的招呼:“小柳,你不是在找凤曲吗?找到没有?”

门“啪”地关上了,柳吹玉一言未发,只留凤曲眨巴着眼睛,和店主两两相视。

店主大爷吹一下胡子:“他还真是粘你。”

凤曲苦笑:“他都不稀得理我,嫌我烦都来不及吧。”

大爷道:“嫌你?”他冷冷一笑,“我不信你连这个都不懂。”

凤曲当然懂。

他心里可美坏了。

上完药,他回到和柳吹玉一起休息的房间。

柳吹玉缩在被窝里,只留一个背影对他,仿佛熟睡。

两人身上都是一股浓烈的药味,纠缠在一起,莫名让凤曲有些想笑。

他也不逗吹玉,自觉钻进了地铺的被窝。

原以为柳吹玉会巴不得忘掉今天的事,凤曲刚合上眼,却听见柳吹玉闷闷的话音:“是娘找了你吗?”

凤曲一怔,暂不做声。

柳吹玉问:“娘之前把琴当了,说我到了读书的年纪,要找个先生教我识字。她说的就是你吗?”

凤曲闭上眼睛,沉沉地呼一口气。

他当然不知道柳吹玉说的先生是谁,但听上去,柳吹玉的娘毫无疑问对这个孩子极其疼爱。

早前就有听说,柳吹玉的娘是瑶城一带小有名气的艺伎。可是母子二人竟然流落明城,住在偏远的西坊不说,只为教柳吹玉读书认字,都能让她舍了心爱的琴去换银两。

可见这对母子的生活相当拮据,恐怕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程度。

“……明明放我在那儿死了,你就不用教了。”

凤曲道:“说什么胡话,掌嘴。”

柳吹玉一顿,又气又笑:“我没有钱支付你后续的薪水,你还要当我的老师?”

“嗯。”凤曲说,“现在我要教你的第一堂课,是睡觉。”

“——睡醒之后,一切忧愁都会离你远去,我保证。”

-

次日,柳吹玉转醒后,照常缩去楼梯拐角处向下张望。

往日凤曲就会在一楼大堂帮忙抓药,偶尔去二楼煎药,总之就是两地辗转,他也习惯了躲在边上偷看。

但他在往来的人群里看见了店主,看见了帮佣,寻寻觅觅都找不见凤曲的衣影。

柳吹玉心中一紧,不自觉向下走了几步。

却看见一行人走进店里,执一张画像询问店主:“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小孩?”

店主正在抓药,缓声说:“你们挡到光了。”

“……问你有没有见过画像上这个小孩?这是凤仪山庄在找的人,你要是知道下落,赏银五十两!”

店主这才瞄了一眼。

柳吹玉心脏一揪,慌乱地向上跑去,木楼梯上叮叮咚咚一阵响,那行人问:“楼上什么动静?”

店主道:“养了猫。”接着说,“你们吓到客人了,走吧。”

那伙人并不相信,其中一人走近楼梯,狐疑地往上看。

柳吹玉捂住嘴,看见铜镜上自己吓得褪去所有血色的脸,他只觉绝望极了。

被人找到这里,一定是凤曲贪图五十两赏银卖了他的线索。

凤曲丢下他了,凤曲出卖他了,那个老师、那个先生,欺骗了他……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楼下很快传来推挤的声音。

帮佣说:“你们做什么,二楼闲人免进!”

那伙人却道:“我们只是上楼看看,不动你们东西。”

“说了不给进,不许上楼了!”

“你们藏着什么宝贝不给看呢?是不是瞒着什么事——”

柳吹玉心如死灰,连滚带爬地扒上窗户,向下一看,高得让人目眩。

他已无处可逃了。

这个半路掳走了他,又纵火烧死他娘的所谓家族,究竟要把他带回去做什么呢?

就在柳吹玉心中悲鸣的时候,却听见楼下传来更加激烈的动静。

那群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迟迟不曾上楼,柳吹玉不认为瘦小的帮佣和年迈的店主能拦住他们,反是此时从下传来的一声嘲笑:

“诶——好响的一个响头,我替大爷受了你们的赔礼,现在t各位可以走啦!”

柳吹玉浑身一僵,又跑过去缩在楼梯的缝隙里看。

凤曲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常衣,可依然不掩江湖侠客落拓不羁的气质。那副眼眉不多不少,弯作嘲讽的形状,他一出现,四五个壮汉就倒了一片。

最早和帮佣斗嘴的瘦脸男人也被凤曲一手擒住,往地上一丢,脑袋砰地一声,狼狈之至。

瘦脸男人跳起来正想叫骂,又听见店外有人高呼:“官爷来了!”

凤仪山庄再有本领,也不好在瑶城之外堂而皇之地和官府叫板。

几人相视一眼,咬牙切齿地落下警告:“走着瞧!”

接着便匆匆离开药铺,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凤曲目送他们消失,又从药柜上抱起他刚带回来的一条长长的器物。

刚仰起头,就看见柳吹玉爬在楼梯口呆呆地看他。

“你……”

凤曲一笑:“你睡醒啦。”

他拆开包裹器物的白布,帮佣帮忙扶了一手,送近过来,展出它的全貌。

“我把你娘的宴行琴赎回来了!”凤曲道,“快来看看,音色有没有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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