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角国（21）（2/2）

教练一副要马上赶人的姿态，约瑟夫也不愿多说什么的样子，薛鹤竹只好拿回自己的通讯器，暂且离开。

走到没人的地方，薛鹤竹偷偷给金曜发消息：“他会同意吗？”

金曜：“会。”

薛鹤竹：“但我临走时看他很挣扎的样子，为啥你这么确定？”

金曜：“因为他良知未泯，而且心怀理想。”

金曜回完最后一条消息后，从卫生间出来，回到了培育室里。

黑夜早已来临，城堡大厅里的晚饭时间已经结束，厨房那边传来锅碗瓢盆的冲洗声，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那边的仆人们话多了起来，似乎在准备庆祝什么。

每年的采矿大赛是角国的盛事，独角人也被允许观看。他们一年中只有这个时候能得到法定的休息，虽然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但这是难得的激动人心的事情。

厨房那边过于热闹，以至于没过多久，阿方和小蛋都凑过去了。他俩之前已经去厨房要了剩饭回来吃，没吃几口就又回去了。

培育室里只有两个人了，金曜使用起通讯器也就不避讳，实时跟进其他人的情况。

角国先进的能源系统在这时体现出来了极大优越性，通讯器已经用了这么久，依然是满格电量。

金曜忽然想到，后天岛上似乎也是这样，不需要给电器充电，不知道和这里的能源是否是类似的。他一边啃着干硬的冷面包，一边思考这些事情。

宜树卿本以为金曜是中规中矩的那类人，之前说话行事都算拘谨严肃，可眼下却如鱼得水，不管是饮食还是说话做事都越来越自在，就好像对这样的生活很熟悉。

金曜注意到宜树卿的目光，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当独角人之后放开了很多。”

“可能因为终于熟悉了游戏规则吧，刚进来时稀里糊涂的，我不是很爱赌命。”金曜说，“不过，我感觉你现在也比当双角人的时候自在很多。”

宜树卿笑了笑：“可是我跟你不太一样，我爱赌命的。”

这话倒是让金曜意外。

宜树卿的笑有点勉强，嘴角在笑，眼睛里却有无奈感，她把眼神移到别处，是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的意思。金曜读懂了，就没有再问。

沉闷的培育室陷入安静。

选手休息间内同样一片寂静。

聊了这么久，约瑟夫已经感觉到对方确实有布置，不是在设圈套逮捕假双角人。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有借口用“这是圈套”来拒绝冒险。

约瑟夫想起了教练快进门时，自己因内心隐秘的慌乱和恐惧而快要挂断通话时，通讯器那头传来的掷地有声的四个字。

——“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造假角和假证的匠人们是他小时候最和蔼可亲的长辈们，他们在黑暗里蛰伏了太久、跪了太久、流血流泪太久，才能用很多双苍老皲裂的手掌将一个稚嫩的独角孩子托举上去，举出屋顶厚重灰白的水泥层，举到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

那些老人以前经历过独角人也可以自由飞行的时代，可后来他们被关在狭小昏暗的屋子里太久，翅膀已经萎缩退化，再也无法伸出来。他们不理会周围越来越肯定的“独角人无用论”，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想让每一个有天赋的独角孩子走出去，飞出去。

即使不能改变所有独角人的命运，去看看外面的风与阳光也很好，也算没有白活一次。

约瑟夫那时候还很小，只记得他们说，要他飞出去，飞得越高越远越好，不要管他们，不要总是回头看过去，要看前头，更好的更光明的命运一定在前方。

角国的法院宣布一网打尽不法分子，并给这些匠人公开处刑的时候，约瑟夫没敢看新闻，更不敢听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议论此事。酷刑在这些尊贵的双角学生口中只是茶余饭后的趣闻，他偶尔听到几句，感觉心被扎得千疮百孔。

那些帮助过他的同胞们无论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和酷刑，都没有供出他的名字。

所以他约瑟夫，这个独角人，才能走到今天，才能顺利长出翅膀，与很多优秀的双角人一起去天空岩洞采矿，去竞争加入议会的机会。

这也许正是在图书馆里放下那本历史书的前辈们的心愿，让更多独角孩子有机会去做同样的事情，让大家逃离昏暗忙碌的囚笼。

眼下的这事，就是他期盼已久的转机吗？

一切一切美好的愿景……怎么能砸在他一个人手里呢？

他担不起。然而，法律规定的重罪，他就能担得起了吗？

约瑟夫烦躁地闭上眼，用力按压自己的太阳xue，想让自己快点做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