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丰之年（15）（1/2）
第104章大丰之年（15）
杂货店的大铁门很厚实,成功地将外头的危险暂时隔绝。捶打铁门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像夏天的雷霆和骤雨。
门外的丧尸显然没有放弃门内的新鲜食物，他们挤挤挨挨地、手脚并用地趴在紧闭的门和窗子上,张开大嘴，仿佛在咀嚼每一丝含有人味的空气一样。他们的喉咙里发出猛兽进攻前一样的咕噜声,但由于有些丧尸的喉管已经残破漏风，因此这阵威猛可怖的声浪中还夹杂着一些漏气的嘶嘶声。
十个人躲在这个暂时的避难所内,虽然不知道外头的情况,但也能明显感觉到，杂货店外的丧尸数量在慢慢增多。
这间杂货店占地六七十平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店面里整齐地划分了两块区域,食品区和日用百货区。货架上摆的商品与现实世界中的大同小异，只是包装上更加花里胡哨,图片配色多用强烈的对比色,字体夸张而飞扬,大到快要溢出塑料包装袋。
变故发生后,尤其是经历过与丧尸的赛跑后,众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来到杂货店内后，积累的疲惫感和饥饿感陡然爆发，就像厚厚的雪花终于压断了松枝一样。在确定暂时脱离了危险后,大家几乎是立刻就瘫坐在货架间狭小的空地上。
在木独山说完那个关于发冠变红的猜想后，屋内的氛围稍稍和缓了一些,乔纳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一些，轻轻靠在一旁的货架上。
乔纳似乎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完全接受了自己被抓伤的事实,他知道自己这个倒霉蛋现在正被嫌弃和提防，尽管腿上的伤口越来越痛,他也不敢哼唧一声。
他旁边的周大威和周二武也许是早已见惯了这样的伤口，对此并不在意，没再把注意力施舍给他一丝一毫。
倒是没跟乔纳说过话的宜树卿默默起身，去货架上翻找了一阵，找到了纱布、棉签、红药水和酒精，递给了乔纳：“先处理一下吧。”
乔纳眼角泛红，慌忙双手接过这些东西，尾音发颤：“谢谢……谢谢你。”
金曜的目光在乔纳和周大威之间浅浅扫了一圈，而后接着木独山刚才的话，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头上红条增长也不必太害怕。我记得，游戏里的小怪确实是等到红条长满后才算死亡。”
薛鹤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金曜看了眼他，补充道：“红条增长的快慢似乎也有讲究，游戏里除了被火柴人直接攻击会迅速拔高红条外，其余时间也会慢慢增长，我们之后不能掉以轻心。”
周大威吨吨吨地喝了半瓶水，把塑料水瓶往地上一扔：“之前你们不还研究了个战术吗，叫什么「杀鸡儆猴」法，能让小怪血条大幅增长那个，妈的，现在害到自己头上了！”
水瓶滚到了金曜脚边，金曜把那个水递了回去：“我看你通关游戏时不也挺激动的？而且，那时候谁都不知道不按时通关的后果。不破不立，现在好歹有出路。”
周大威哼了一声，接过那瓶水，咕咚咚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而后把塑料瓶攥瘪了。他用舌头抵住腮帮子，斜着眼，露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瘪成一团的塑料瓶，发出咯吱嘎吱的响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样丧尸堵门、前路未知的紧张环境中，难免让人心生烦躁。
燕晚棠生活里就很看不惯这副油腻的小混混样儿。她对于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向来没有耐心，也不忍耐。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别老是这种做派，在这里吓唬不到人的，收着点吧。据我所知，你之前常去的副本星级也不高，巴巴地跟过来又是「决斗」又是耍威风又是拖后腿的，别整这么多动静。”
她说得不算直白，但周大威立刻从中提取到了一种被鄙夷感。
“这种”做派，不就是说他一看就是个混混吗？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态和语气，周大威见过太多次了。
作为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从小到大一直当混混的人，他对这种“被看不起的感觉”极其敏感。
这种敏感像是一台地雷探测器，它存在的时间太长了，经历过的多次错误的修补使它内里破烂而脆弱，会对所有不平整的地面发出虚假的警报。哪怕是探测到地面上有一片被风不小心吹落的叶子，它都要严阵以待，向它的主人发出最危险的警告。
收到了警告的周大威就像是被点燃了引信的炸弹，火星簌簌地吞噬着不长的引线，他似乎马上就要爆发了。
作为周大威得力的下属，旁边的周二武吓得屏住了呼吸。
跟了周大威很多年，周二武十分清楚“混混”就是周大威的雷区。混混之间可以这样自嘲打趣，但外人这样说，无疑是在周大威的雷区蹦迪。
混混跟混混之间也有很大不同。比如周二武，他就是一个心安理得的混混。他比较认同自己的身份，喜欢每天穿着花裤衩拎着酒瓶子到处闲逛、对人看不顺眼立刻就打架斗殴的畅快生活。可有些混混就比较拧巴，比如周大威，他敬重的威哥。在他看来，威哥明明就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但在酒后却不爱吹牛，反而常常咒骂自己的命运。在其他人都呼呼大睡时，威哥又会独自一人抱着酒瓶，在院子里枯坐到天亮。
周二武虽然能看出现在的形势不宜结仇，但也不敢阻止威哥发火。下意识的，他看向金曜，那个威哥在酒后失神时常常提到的人。
金曜自然也看出周大威眼里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他正要开口打圆场，却听到薛鹤竹先说话了。
与燕晚棠看不惯人就直说的性格不同的是，薛鹤竹看不得闹矛盾现场。于是他顾不得害怕这紧绷的气氛，有些生硬地突然转移了话题：“外面的丧尸好像还在包围这里，接下来咱们怎么出去找武器啊？”
薛鹤竹这话题转得不算成功，周大威本来没打算理会。可这时，杂货店东北方向的货架那里，忽然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响。
周大威立刻扭头看去，只见乔纳不知何时站在货架附近，猫着腰，一脸愧色。
“你干啥呢？”周大威没好气地说，“吓老子一跳。”
“找点东西……”乔纳小声说。
乔纳缩着头，一瘸一拐地从货架上挑到了自己想要的饮料，慢慢回到原来坐的地方。
周大威瞥了一眼他窝在怀里的饮料：“荔枝味鸡尾酒？这情况下还有心思吃零食，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乔纳一愣，想把手里粉色的玻璃瓶放回去，可又觉得已经拿过来了，放回去更尴尬，于是他一时间尬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大威明显是故意刁难乔纳，这种恶劣的态度让其他人有些不适。可大家也知道，周大威不是在冲着乔纳，而是在敲打其他人。
这种喜欢找点由头立威的人在社会上并不罕见，甚至在学校里也不少。连琦瑶撇撇嘴，走到乔纳刚才找饮料的货架，搜刮了一大堆薯片、酸奶和饮料。
这个货架并不是紧贴着墙，而是斜着放的。它比店内的其他货架都要高，最顶层还堆满了大卷的卫生纸和运送零食的大纸箱子。箱子和袋子层层叠叠，快要堆到天花板上。货架上摆的是各类零食和日用品，混杂在一起，摆得比其他架子上密集多了。
店老板似乎是在规划完其他货架后累了，就将剩余物品全都堆在这一个架子上，以至于这排货架每一层的铁皮都有下弯的趋势。
尽管连琦瑶已经搜罗了抱不动的零食，但对于那排像是鼓鼓囊囊的洋葱一样的货架，也只是揭掉了一两层而已。
连琦瑶把零食一股脑放在众人围坐的中间空地上，还特意多拿了几瓶荔枝味鸡尾酒递给乔纳，说：“好不容易找到个能吃能喝的地方，干嘛憋屈着？”
乔纳犹豫了一会儿，挺直身子，双手接过了饮料：“谢谢你。”
被一个小姑娘悄无声息地怼了，周大威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看了眼乔纳，还没来得及说话，金曜就拆了几包饼干和薯片，招呼道：“小连说得对，快来多吃点，补充体力。待会儿打丧尸也有劲。”
周大威像看弱智一样看了眼金曜，咂咂嘴，最终没说话。
金曜看了眼店里的挂钟，语气正经起来：“咱们进店有半小时了，听声音，外面的丧尸好像还没变少。”
拍门声，重物撞击门窗的声音，丧尸喉咙里不停发出的嘶呵声，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透过厚实的墙壁和门，填满了这个小房间，让店内的气氛难以真正轻松下来。
周大威支起耳朵听了会儿，哼了一声，接上话茬：“那些丧尸也不知道累，呜呜嗷嗷半小时了，还在嗷嗷叫。”
金曜问：“你们对丧尸了解多少？”
燕晚棠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她放下镜子，抱住双膝，语气罕见的有些低沉：“要看副本里的设定。我之前经历过一个有丧尸的副本，那里的丧尸更像传统影视剧里的形象，行动缓慢，对气味和声音敏感，但眼睛不好使。具体的剧情记不得了，你知道的，不按神的指引走，过去的路就会被逐渐遗忘。”
金曜看了看燕晚棠，直觉她有很多话没说，但她不愿再开口，而是沉默地低头摆弄地上的空瓶子。这跟她平日风风火火、张扬明媚的样子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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