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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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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排球呗贺苳,”林淼转过头,向贺苳发出邀请,“我跟吴骏业都是排球,你跟我们一块吧。”说着冲沈言眨眨眼,还把吴骏业试图也转过来的头掰了回去。

沈言也向他眨眨眼,明白这是早上自己跟林淼说的,让他多带带贺苳。赵凡也赶紧点头,“对对,上排球吧,你个子高,胳膊长,篮球应该也不差,不过篮球人多,几个校队的都在,咱们普通人基本碰不到球。”

贺苳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赵凡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那行,我就给你报上去了,今天上午最后一节就是体育,还有一节是周四下午第二节。”说完就赶紧走了。

“到时候咱们一块去,”林淼招呼他,“排球场在体育馆里,就是操场西边,你可能还没去过呢。”

贺苳应了声,“好。”

第一节课是英语,沈言拿了课本出来摆在桌上,有点好奇地问贺苳,“贺苳,你平常打什么球呀,会打排球吗?”

“算会吧,”贺苳对着沈言,话多了一些,“以前打过一点。”

“你是不是打篮球的?”沈言想起贺苳的微信头像。“篮球一直是热门,他们每年选篮球的人数都超,还得抽签。”沈言看着贺苳放在课桌上的胳膊,初春的天气还有点冷,气温不过十度出头,贺苳已经穿的很少了,“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还可以。不冷,”贺苳回答了他两个问题,看窗户开的挺大,估计是以为沈言冷,探过身把窗户关上了。

林淼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转头看了看,见是贺苳关窗户,没说什么,接着听课。

“谢谢,”沈言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暖暖的。

体育课前,林淼拍拍吴骏业,站起身跟贺苳说,“我们去上个厕所,你去吗?”

“不去,”贺苳把笔盖上,擡头看林淼,“后门等你们。”

林淼拉着吴骏业走了,贺苳收拾了桌子,沈言看他准备要走,跟他道别,“拜拜贺苳,玩的开心,跟着林淼,他也是排球课的班长。”

“你...”贺苳想了下,上个星期的课间操也没见他去过,知道他是不用去上早操和体育课的。沈言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明白他想说什么,笑了下,“我有特权,不用上体育课的,不过我也会锻炼,就是锻炼的方式跟你们不太一样。”

贺苳点了点头,“去复健?”

“对呀,”沈言解释,“复健有很多项目的,像翻身,坐立,站立,我还能骑车呢,”沈言想想自己被固定在器械上的样子,手握成拳在空中交替画圈,“就像这样,跟你们骑车差不多,机器带着我的腿运动。”

贺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沈言笑了笑,“怎么啦,快去上课吧,林淼他们在等你了。”

贺苳闻言转头,林淼和吴骏业果然站在后门了。沈言冲他们挥挥手,又对着贺苳指了指门口,“快去吧。”

“嗯,”贺苳慢慢站起来,把椅子推进去,又看了看沈言,这才转身走了。

第四节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班级里只剩下沈言一个,他擡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想了想刚才贺苳临走前的眼神,轻轻呼了口气。

从十二岁那年的意外到现在,四年多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在轮椅上坐了四年多,已经完全忘记了走路是什么感觉,忘记了那种脚踩在地上,肆意奔跑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从那时候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轮椅生活,他学着自理,学着尽量不要麻烦别人。还好受伤的时候年纪小,他很快学会了控制大小便,基本不会出现很多截瘫患者都会碰到的尴尬场面。轮椅就是他的腿,是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不喜欢它,却也离不开它。

上学教室设在在一楼,为了他方便,不用上楼梯。每天的早操,每周两节的体育课,他从来没去过,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教室,伴随着苦夏时节天花板吊扇呼呼吹下来的风,伴随着寒冬季节窗外的大风或者冻雨,在课桌前一待就是一天。

沈言想着,看了看手里的卷子,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他放下笔,打开轮椅手刹,转着轮椅来到教室后门。后门基本不关,他进出很方便,来到相比教室宽阔了许多的走廊,他把轮椅转到台阶前,往操场那边看。

高二的教学楼其实离操场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绿化区域。南城是南方城市,一年四季树木都是郁郁葱葱,几棵树茂密的枝叶把操场遮住了大概,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角落。他看到几个人在跑来跑去,应该是足球队的,赵凡也在里面。

沈言努力把上半身挺直,还在走廊上来回转了几个角度,也没看见体育馆的位置。他不敢向旁边移动太多,隔壁班正在上课,他坐着轮椅在走廊上转来转去,隔壁班的老师同学容易误会,以为他有什么需要。

沈言在走廊上看了一会,足球队都去集合了,从他的角度看向操场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他转着轮椅调整角度,准备回教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瘫软,细弱,瘫痪四年多,腿脚都不可避免地萎缩了,两条小腿比小姑娘的还细,一动不动地并在一起,两只脚安静地搁在轮椅踏板上。

沈言一只手抚上大腿,手能感觉到腿,腿却丝毫感觉不到手的存在。复健或者哥哥芳姨他们帮他按摩的时候,他不用眼睛看都不知道他们在碰他的腿。

轻轻呼了口气,他觉得有些奇怪,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而且不仅现在,将来,如果科学技术和医疗水平没有突破性的进步,先进到能够修复已经受损的神经,那他大概率一辈子都是这样了。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吗?为什么今天突然惆怅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突然想去上体育课了吧,沈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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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几分钟下课的时候,吴骏业就回到了教室,他惦记着帮沈言热饭,每周二上午的体育课都会稍早一点回来,迟了不仅沈言吃饭要晚,等他送完饭回食堂也没什么吃的了。

沈言掏出饭盒递给他,“谢啦,贺苳呢?他回家了吗?”

“帮林淼还球去了,”吴骏业练了一节课,身上都出了汗,“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你们教他打球了吗?”沈言问,排球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远没有篮球高,大部分人都不太会打,贺苳刚也说打得一般。

“还教?”吴骏业正准备走,听到这话回来补了一句,“他今天一来,老王让他发个球试试,直接压对面底线好么,所有人都傻了。”

其实吴骏业的排球打得也一般,他更喜欢篮球,只是每次男生篮球都要抽签,他怕抽不中让他去学柔道,就跟林淼一起直接报排球。虽然打的不怎么样,但是看球还是能看懂的,今天贺苳那个球一发,整个排球班都安静了。

沈言瞪大眼睛,“这么厉害的吗?”

“总之,”吴骏业一副无语的表情,“他教我们还差不多,我走了啊。”

沈言看着吴骏业的背影,眨眨眼,贺苳不是说他打得一般吗?

这会正好没人,沈言看了看空荡荡的教室,打算给自己减减压。

他久坐轮椅,臀部一直承受着压力,虽然没有感觉,但是坐久了难免会觉得腰酸,后背也不太舒服。他合上轮椅手刹,把两条腿从轮椅踏板上拿下来,双脚踩着地板。双手扶着扶手用力一撑,让臀部短暂地离开轮椅坐垫,放松一下压迫已久的皮肤。

其实他坐几节课就应该这样放松一下,只是课间教室里人很多,他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他胳膊力量不够,腿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这样撑着只能让自己呈现一个半站立的姿态,他在家里减压的时候对着镜子看过,屁股撅着,两条无力的腿打着弯,膝盖伸不直,样子实在是不好看。

沈言刚刚撑起自己,正在心里默默数数,复健医生鼓励他锻炼上臂肌肉,这样转移的时候会轻松不少,他除了平时复健,就是减压的时候锻炼一下,每一次都尽量比上一次多撑几秒。

这次他刚数到三十,余光看到后门进来一个人,他转头看去,吓了一跳,是贺苳。

贺苳一般中午都不在教室里,今天怎么回来了?自己还是这个姿势,沈言有点着急,手臂卸了力气,整个人一软就要倒下去。贺苳看见沈言的姿势有点惊讶,看见沈言要倒,急忙快跑几步到座位上,一下扶住了他的腰,“没事吧?”

“啊...”沈言也有点慌,他一般减压完都能自己慢慢坐回去,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还没发生过,他本来以为肯定要摔倒了,贺苳及时扶住他的腰撑住了他。他赶紧双手用力,也顾不得自己略有些狼狈的姿势,指挥贺苳,“没事,我撑着扶手,能自己坐回去的。”

贺苳没有松手,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沈言慢慢地往后倾斜身体,胳膊也渐渐卸力,坐回了轮椅。

见沈言坐稳,贺苳才松开手,沈言把两只脚提起来,放回轮椅踏板上,坐直身体才看向贺苳,“贺苳,谢谢你。”

贺苳摇了下头,“是我吓你一跳,对不起。”

“没有啦,我只是有点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沈言看着贺苳,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下,“我刚刚是在减压,你知道我瘫痪的嘛,腿不能动,一直坐着腰会酸,我又不能站起来活动身体,只能用这种方式放松一下。”

见贺苳点了点头,沈言继续了刚才的问题,“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我...”贺苳平时虽然话少,但很少有话说一半卡壳的时候,停了一下,才说,“没吃,有点事就回来了。”

“有东西忘记拿了吗?”沈言侧头看了看贺苳的抽屉里,见贺苳也没有在抽屉里找东西的动作,有些奇怪,见他的书包挂在椅子后,问,“你是忘了拿书包了吗?”一般中午要回家的同学,体育课都会把书包背着,省得再回来拿。

“我...对,拿书包,”贺苳像被提醒了一样,这才拿起书包,却也没有走的意思,只是看着沈言。

“贺苳,”沈言突然有点明白贺苳回来的原因,脱口而出道,

“你是不是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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