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2/2）

沈榭沉着脸，没有回复，跳过寒暄，“先不说这个，学校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严肃处理，”林主任保证道，“孙浩现在在教室，他父母在来的路上，等会到了以后我们把贺苳和林淼叫来，大家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清楚。”

“沈言怎么样了？”董樊走过去查看沈言的情况，昨天他听说沈言受伤了，很小心地捧起他的右手，“疼吗？”

“有一点，”沈言老实道，但他更关心他离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董老师，贺苳他们后来做了什么？”

“老师，”敲门声响起，贺苳和林淼站在门口，林主任赶紧让他们进来。贺苳先看了看沈言，沈言点点头，示意他的伤没关系。

“贺苳，林淼，既然来了，你们就把昨天的事情说一说，”沈言受伤是板上钉钉，昨天电话里沈榭已经和董樊说得很清楚了，沈言确定就是孙浩。发生这样的事情，学校绝不含糊，但处理这类事件必须谨慎明确，林主任问，“你们怎么确定就是孙浩的？”

“昨天我们进房间的时候，沈言已经坐在地上了，马桶水箱也被砸坏了，”林淼先开口道，“那个姿势来看，不可能是自己摔的，绝对是人为的。”

“沈言离开学校以后，我先回了卫生间，看看里面的情况，”贺苳补充道，“之前我们发现沈言不见了，到无障碍卫生间门口时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沈言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情急之下我就把门撞开了。”

“当时动静挺大的，隔壁班有几个同学也来帮忙，有一个同学在发现门被锁上的时候说了一句‘刚才还看见有人出来’，只是当时我们急着进去，没有注意。等沈言回去以后，我和林淼回想了一遍事情经过，去隔壁班找到了那几个同学。”

“其中一个女生，她说很清楚地记得有个男生从无障碍厕所出来，而且还很大声地把门关上了，当时她想过去提醒一下那个男生不要把门弄坏了，但是他表情有点吓人，她就没敢上去，没想到那时里面还有人。”

林淼说了个名字，出于保护她的目的，他们没有让她也上来。林淼接着道，“我们对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沈言出去上厕所不久，那时候沈言就被锁在厕所里了。”

“那你们怎么能确定是孙浩呢？”七班的班主任问，见大家都看向他，他连忙解释道，“等会他和家长就来了，总要给个证据，不然他们不一定承认啊。”

“那个女生不认识孙浩，但看见他穿的衣服了，”贺苳说，“他的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一件卫衣，帽子搭在外面。”

南城的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学校不允许学生在校服外面穿衣服，所以遇到冷天，学生都尽量在校服里面塞。卫衣和校服这个搭配在学校里并不少见，林主任很谨慎，“还有呢？”

“沈言在学校里没什么仇人，”林淼笃定地说，他也确定在场的人都会相信他说的话，“我和贺苳排查了一遍，张廷禹已经转走了，还有一个孙浩在学校，我们去七班看了看，孙浩的校服里面就穿着一件卫衣。我又问了认识的七班同学，孙浩晚自习前都没在教室，晚自习开始了一会才回来的，还被看班的老师说了。”

“这也不能完全确认是孙浩，”林主任沉吟，“还有吗？”

“走廊里的监控角度看不到卫生间门口，孙浩可能也知道这一点，”贺苳说，“但学校在一楼小教室旁边装了一个摄像头，应该能看到卫生间门口，老师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学生一口气说完，言辞清晰，逻辑通顺，林主任点点头，虽然这还不能证明孙浩在卫生间里面干了什么，但这至少能证明他进去过，也故意破坏过学校的公共设施。林淼镇定地看了沈言一眼，眼里带着安抚。

孙浩的母亲此时也到了，在门口敲门。几人擡头看去，看见孙浩沉默地跟在他妈妈身后，冷冷地看了沈言一眼。

“孙浩家长是吗，请进，”林主任显然对这件事已经信了八九分，对待孙浩的家长不像对沈榭那么客气，连站起来的动作都没有，坐在椅子上招呼他们进来。

“丁老师，”孙浩妈妈在场只认识七班的班主任，“怎么回事？这么一大早把我们叫过来，孙浩还要上课的呀。”

“孙浩妈妈，您先别急，这是我们德育处林主任。”丁老师介绍道。

“孙浩家长，这么早把您请来，是因为昨天学校里出现了一起影响恶劣的事情，”林主任开口先把事情定性，他指了指沈言，“这位同学叫沈言，是高三一班的，昨天他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推倒，伤到了手，他的轮椅、学校无障碍卫生间里的马桶水箱被人为破坏了，门也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你说是孙浩干的？”孙浩妈妈顺着林主任的手势瞥了沈言一眼，没等林主任说完就打断，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老师，你说话可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我们家孙浩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孙浩家长，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把您请来。有同学已经看到那个时间是孙浩从无障碍卫生间里出来还锁上了门，后来一班的两位同学进去时，看见沈言摔倒在地上，”林主任此时还算耐心，“另外学校走廊里也有监控，您要想看我们可以配合，不过我再次重申一遍，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把您请来，现在，我想听听孙浩自己怎么说。”

“孙浩，你说，”孙浩一直沉默，他妈妈催促道，“你告诉老师，这怎么可能，你欺负人家干嘛？”

“我没有，”到现在，孙浩终于开口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我，我是进去了，但我没干什么，洗了个手就出来了。”

“你...”沈言没想到他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吸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昨天在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听到孙浩把沈言推倒在地上，又故意把轮椅砸坏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很愤怒，董樊直接走上前，挡在沈言面前质问孙浩，“你怎么能这样？”

“后来他就走了，临走前还把门锁上了，”沈言没有详细描述孙浩在卫生间里说的话，他觉得说完贺苳或者他哥会直接动手，“我就在里面坐了很久，直到贺苳和林淼来找我。”

“不是，你自己也说都六点多天很暗，你怎么确定是孙浩？”孙浩妈妈不服气，试图抵赖，“我不相信孙浩会做出这样的事，是，有学生这么做很过分，可你也不能就咬死了是我们家孙浩呀...”

“沈言平时那么听话一个孩子，谁会这么做？”董樊气狠了，反驳道，“别说推他，大家照顾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言在学校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上一次是因为我和张廷禹的事情，孙浩过来参与，得了处分，”贺苳也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孙浩妈妈沉声道，“现在他因为这个处分不能评优，怀恨在心...”

“是你！”孙浩妈妈认出了贺苳，她瞪着眼睛指着贺苳，“就是你害孙浩得了处分是吧，我就说孙浩平时听老实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打架？”

“上次这个事情已经跟您解释得很清楚了，孙浩妈妈，”七班的班主任语气也很不好，“是孙浩主动去参与打架，学校觉得他近期表现不错已经把他的处分撤销了，这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很好，我知道了，”孙浩妈妈气急败坏，她看在场的老师和学生都帮着沈言说话，哼了一声，“沈言，是吧，学校的尖子生，身体又不好，你们当老师的自然要维护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转头看着沈言，语气急躁，“沈言，你说，孙浩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这么大一个罪名，你可不能往他身上栽啊。”

“孙浩家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林主任脸色很不好看，语气森然，他看见了一旁沙发上坐着的沈榭，自孙浩家长进门，沈榭就一直冷眼旁观，他打断孙浩家长的话，“沈言同学的家长也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学校会给一个明确的答复，沈言家长，您怎么说？”

沈榭擡眸，像是审视一般冷冷地看着孙浩，沈言感觉到他哥的气场，莫名有些紧张，他之前在电话里已经把事情跟他哥说过一遍，但现在看沈榭现场的反应，感觉他的雷霆之火已经快要烧穿整个办公室。沈榭就是这样，有的人生气会破口大骂喜怒形于色，他哥就是越生气越冷静，不说话就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报警吧，”停了几秒，沈榭道，语气平静，“林齐，把东西拿给他们看看。”

林齐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沈榭杨扬下巴，“昨天去医院的时候我们已经申请了验伤，这是验伤报告，还有学校走廊里的监控，”林齐拿出手里的光盘展示给众人看。

“这，”孙浩妈妈显然没想到对方家长态度这么坚决，一下有些慌了，还在试图辩解，“至于叫警察吗？我儿子是进去了，可谁看见就是他干的了？”

“至于吗？”沈榭站起身，直直走到孙浩妈妈面前，语气冰冷，“我弟弟被人推倒伤了手，独自一个人在卫生间地上坐着，要不是同学找到他不知道还要在黑暗里呆多长时间，”可能是沈榭的眼神太狠戾，沈言看见孙浩妈妈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肩膀，“不承认是吧，没关系，卫生间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人进去，地上的脚印，墙壁上的痕迹，还有我弟弟轮椅扶手上的指纹都是证据，到时候警察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孙浩妈妈不说话了，似乎在想这样做的后果，林主任在一旁适时补充道，“是的，两位家长，出了这样的事情学校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到时候提供证据，找学生配合调查都是可以的。”

沈言听到沈榭的话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一层，也没想到他哥打算这么做，不过出动警察到学校大动干戈地调查，最后再确定是孙浩干的，这样做的后果绝对比现在承认还要严重。果然，孙浩妈妈听完也有些害怕了，她转头对自己儿子说，“孙浩，你想想，昨天是不是你不小心把同学...”

“不是我，我没有，”孙浩明显也慌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他还在否认，“我昨天只是进卫生间...”

“你还是这样，”贺苳打断了孙浩的话，他原本站在靠里面的位置，见众人把视线转向他，他冷冷地笑了笑，“之前就是这样，张廷禹动手，你非要搅和进来，事后想把事情都推在他身上，现在张廷禹走了，没人让你躲了，你就自己摸黑动手，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孙浩张张嘴正想说话，贺苳语速飞快地截住了他，“承认吧，你就是比不过沈言，他处处比你优秀，成绩比你好，人缘比你好，你嫉妒他，是不是？”

“谁说的！”孙浩听到这话像被戳到痛处，他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咆哮道，“谁说他处处比我好？他不就是学习好吗？我努力努力也可以的！”孙浩擡手指着沈言，“他怎么可能处处比我好，你们看看，他连走路都不会，一步都走不了，体育课就只能坐着上，你们有见过能坐着上体育课的人吗？昨天，你们不知道他昨天的样子，哈哈，”孙浩笑得夸张，沈言感觉他又回到了昨天的样子，“他一下就摔在地上了，”他双手张开，做出摇手的样子，“他一点反抗都没有，就那么摔下去，只能可怜地在地上坐着...”

“孙浩，你...哎呀！”孙浩妈妈的辩解变成尖叫，谁也没看见沈榭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揍在孙浩脸上，林主任反应过来连忙去拉，孙浩受了一拳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几个老师赶紧上前，林主任控制住局面，沈言也吓了一跳，想到前面去看看怎么样了，无奈右手的疼痛让他没法移动，贺苳发现了，握着扶手反而往后退了两步，让沈言离前面远一点。

沈榭点到为止，打完人还有功夫重新调整手上的手表，他看着孙浩妈妈扶起挂着鼻血的孙浩，气定神闲道，“今天的这一拳我会负责到底，你们该去验伤就去，”沈榭眼神冰冷，“如果你们今天老老实实承认了，我会遵从学校的意见，但你们既然是这种态度，那么，我弟弟的账，我也会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