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2/2)
沈言额头都出了汗,睁开眼委屈地看了贺苳一眼,重复刚才的动作,这回大腿是真的动了,膝盖都稍稍曲了一下。
贺苳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沈言的腿是完全瘫痪的。看来沈榭说的是真的,经过康复,他真的有能站起来的可能!
“这是很正常的,”欧阳医生审视地看着沈言的动作,解释给贺苳听,“他受伤的时候年纪小,骨骼还在长,我见过跟他年龄差不多的患者,有些损伤平面比他还高,现在康复状况都比他好,”说完他对沈言道,“夏成你还记得么,他可是T2级别的损伤,现在都能离开助步器站一会儿了。”
“夏成他以前可是练体育的,身体素质比我好,”沈言有些心虚,“他恢复起来快不是很正常嘛。”
“你就知道人家以前是练体育的,怎么不知道他复健的时候多认真,比你多流了多少汗?”欧阳医生又开始数落他,“不像你,动不动就喊累,趴在地上耍赖的样子真该让你的小同桌看看。”
“欧阳医生,”看沈言不服气地撅嘴,贺苳赶紧道,“您放心,我以后会看着他的。”
“嗯嗯,贺苳会看着我的,”在心上人面前被医生毫不留情地数落,沈言觉得很丢脸,虽然他不知道贺苳等会看见他复健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很难看,但听见贺苳帮自己说话,他就觉得有了依仗。
“行了,换条腿试试,”欧阳医生说,几个回合下来,贺苳也很明显地感觉到,沈言的右腿比左腿的恢复得好,动作的幅度更大一些,也没那么吃力。
“好,接下来是站立架,”欧阳医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器械,“自己过去行吗?”
“嗯,”沈言点点头,又看了看贺苳。贺苳始终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感觉到沈言的视线,贺苳擡起头,和他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鼓励。
慢慢坐起来再移到轮椅上,沈言缓缓划着轮椅来到站立架前,贺苳跟着他过去。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沈言每次复健完都这么累了,刚才光是转移加上肌力训练,沈言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自己来,先站十分钟,”欧阳医生说,“我给你计时。”
沈言委屈地看了贺苳一眼,开始往站立架上挪。贺苳看着他的动作,站立架是一个钢铁的架子,大概比一个人坐起来高一些,台面上是一块木板。沈言让自己靠近站立架,将两只脚搬下踏板放在地上,双手抓着架子两侧的扶手,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
虽说是自己来,欧阳医生仍然在身后作出保护的动作,害怕沈言撑不住摔倒。等他站直后,欧阳医生把沈言胸前的架子调节到合适的高度,调整好背托架和臀部、膝部的绑带,开始计时。
贺苳观察着沈言的动作,和沈言平时自己在学校里自己减压不同,站立架能够对他的身体形成有效的保护和支撑,他全身的重量由双手、托架和绑带共同承担,使得双手不会那么吃力,维持的站姿也能更标准一些,因为贺苳明显感觉到他站起来时比之前减压时高了一些,差不多能到自己耳朵一双脚是结结实实“踩”在地上的,不像在学校里时,稍微一动两条腿就东倒西歪。
“站立能帮助他减压,对防止褥疮,还有心肺功能都有好处,”欧阳医生看沈言站好了,对贺苳道,“久坐、久躺会给他的心肺造成负担,还容易低血压,要时不时站一站。平时他在学校,我也嘱咐他要注意减压。”
“我在学校经常减压的,贺苳知道,”沈言在站立架上明显比自己撑着站起来轻松多了,“他经常帮我。”
“嗯,”贺苳点点头,“我会跟着他一起。”
“上次在省会,贺苳还主动提醒我来着,”沈言抓住机会就开始说贺苳的好,“我自己都差点忘了。”
想起那次减压的场景,沈言不禁有些脸红,那晚他和贺苳那么亲密地抱在一起,两人之间一点距离都没有,他还记得那天贺苳身上清爽的沐浴液的味道。
贺苳显然也想起来了,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不说话了,欧阳医生看了看他俩,觉得挺有意思,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言回过神来,红着脸开始认真感受站姿。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欧阳医生又让沈言做了几组主动训练。有类似动感单车一样的训练器,沈言坐在椅子上,两只脚被固定在踏板上,双手握着扶手,通过手的动作带动脚踏板前后移动训练双腿。还有类似拉力器的上肢训练器等等。一套流程下来,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欧阳医生看看表,终于开恩道,“喝口水,休息十分钟,然后进行行走训练。”
“好累,”沈言一放松就开始喊累,当然训练的时候也没少哼哼。贺苳看到这,心里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了沈榭的意思。虽然这些动作看起来的确很辛苦,但沈言瘫痪的时间不算短了,照理来说这些康复流程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他应该非常熟悉才是。这次自己在旁边,沈言肯定有所收敛,不敢明目张胆地偷懒,他都能想象到平时沈言是怎么叫苦叫累躲避训练了。
欧阳医生去一边休息了,贺苳站在沈言身后帮他放松,感觉到他的胳膊已经有些脱力地颤抖。在今天来之前,他在网上看过一些瘫痪患者的康复视频,有几个患者上下PT床、站立架等等一系列复健流程都完全能自己完成。贺苳摸着手下细细的胳膊,想着,看来沈言平时的确没好好训练。
“贺苳,是不是很无聊啊,”沈言享受着贺苳的按摩,擡起头看他,“我复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几个动作一直重复,你无聊就去楼下转转,我还有一个项目就结束了。”
“不会无聊,”贺苳摇摇头,“我陪你。”
“我这样,是不是挺难看的,”沈言不好意思地笑笑,“为了动那么一小下就这么吃力,明明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我做起来这么难。”
“不会,坚持下去就好,”贺苳打量着沈言的表情,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看,每次能比之前进步一点,就很好了。”
“嗯,”沈言点点头,也笑了笑,“贺苳,我觉得今天时间过得好快,也没那么难熬了。”
“是吗?”贺苳拎起沈言另一只胳膊,“那我以后都陪你来。”
欧阳医生过来了,“好了,最后一项,行走训练。”他把两人带到平行杠旁边,沈言固定住轮椅,把两只脚放到地上,双手撑着两侧的平行杠,让自己站了起来。
“五个来回,中间休息一次,你自己数着,”欧阳医生说。
“好,”沈言两只胳膊用力撑着,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长出一口气,开始扶着平行杠往前“走”。其实他的双腿肌力挺差,双膝以下基本不能动,只能由大腿带动小腿移动步伐,腿脚也没什么支撑力,整个人几乎是靠着双手前进。
挪了不到一个来回,沈言就有些累了,他停下来,靠着双手勉强站着,欧阳医生催促道,“快点,这才走了多久就累了?继续。”
沈言只好又开始往前移动,休休停停地走了两个来回,沈言终于能休息一会了,他在轮椅上坐下,欧阳医生看了看表,“我有一个患者等会过来复查,小贺,你看着他,再走完三个来回就可以了,中间不许再休息啊。”
“知道了,欧阳医生再见,”沈言迫不及待地挥手,贺苳点点头,等沈言休息好后,学着欧阳医生的动作站在沈言身后,保护他站起来。
“贺苳,好累,我想休息一会,”又走了一个来回,沈言已经大汗淋漓,双手肉眼可见地颤抖,“我撑不住了。”
“不行,”贺苳摇摇头,拿起保温杯喂他喝了点水,温声道,“欧阳医生说不能休息,再坚持一会,乖。”
又走了一会,沈言挪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还剩最后一个来回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身体一侧靠在平行杠上,减少双手的负担,“我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
贺苳也有些不忍心,默许了他偷偷休息的行为。沈言看看四周,这时才发现复健室里其他患者都已经走了,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与贺苳。
“贺苳,你过来,”沈言偷笑,双手腾不出来,对贺苳擡擡下巴。
贺苳本来就没站多远,以为沈言有什么需要,赶紧走过来,跨到平行杠里面站在沈言面前,“怎么了?”
“你看,这里都没人了,”沈言看了看四周,连复健室的门都是关着的。他抿抿唇,“贺苳,咱们要不要干点什么呀?”
“什么?”贺苳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现在都没人,我们能不能,亲一下,”沈言眨眨眼,小声道,“就亲一下下。”
贺苳愣了愣,几秒就明白了,定定地看着沈言,沈言对他笑了笑,眼神中有着讨好,那表情简直就跟一只向主人讨食物的小狗一样。
贺苳眼神黯了下去,往前走了一步,靠近沈言。沈言闭上眼睛,感觉到贺苳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他不由自主地把脸擡了起来,想凑近贺苳。
猛地,他觉得身边有一阵风吹过,面前的气息也一扫而空。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贺苳几个跨步退到平行杠另一端,站在尽头看着他,笑容俊朗,“你走过来,我在这等着你。”
“你...你戏弄我,”沈言生气了,撑起身体向后挪动想坐回轮椅,“我不理你了。”
“真的不理我了吗?”贺苳耐心地站在另一端等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走过来就可以,真的不要吗?”
“我...”沈言只纠结了几秒就没骨气地停下向后的动作,低下头调整了一下腿脚的姿势,向贺苳确认道,“真的,我走过去就可以啊。”
“嗯,”贺苳认真点头,“我就在这,不会走的。”
贺苳的吸引果然奏效,沈言重新开始往前挪动,他是真的累了,走得气喘吁吁,到后面腿脚几乎都不是踩在地上了,全靠双手撑着。他本来已经走不动了,贺苳站在那一头就像有引力一般,竟然真的走过去了。
“我过来了,”沈言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走到贺苳面前,“贺苳,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贺苳凑近,封住了他的唇。两人都没有经验,刚开始只是浅尝辄止,沈言被亲得小声“哼”了一声,贺苳的动作一顿,接着又亲了他一下,轻轻撬开了沈言的唇。
夕阳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两个少年在空无一人的复健室里,接了一个青涩而又漫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