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好人(2/2)
“如果我没记错,这画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大师画的,我曾看过他的传记和画集,里面记载他用的是青玉章,配朱砂泥,这幅画虽然印章的大小和位置都没错,但色泽还是露馅了,
都说朱砂印泥色泽朱红鲜艳,冬不凝夏不散,不发霉也不褪色,但那不过是人们对它的传称赞罢了。一幅画经历三百年的沧桑,不可能做到完好无损,如崭新的一般,但这印泥的色泽却鲜艳夺目,和画纸的陈旧有所出入,我想是那仿画之人只顾着做旧画纸,忽略了印章”
沈时卿信心满满地合上那幅画,却擡头对上顾息野的眼神,不知是这光线太柔和,还是自己累的有了错觉,她竟然觉得顾息野刚刚的眼神不像以前那般冰冷,原本幽深的瞳孔变得浅了一些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顾息野眼底浮出一抹阴鸷,神情变得凌厉,他威胁般说道:“你若敢骗本王,那你也别想完好无损!”
沈时卿低头不看他,只是回答了一个“是”。
林归远将画卷起来放在桌上,拍拍她疲惫的肩膀安慰:“你别难过,三哥就是这样,不会讨女人欢心”
沈时卿偷偷掀起眼皮,环见右边没了人,才明目张胆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问:“他会不会讨欢心无所谓,只是他一直都是这般喜怒无常吗?”
“其实以前不是”,林归远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
“那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沈时卿挑眉
林归远惊讶地望着她:“你不知道?我以为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儿?”
沈时卿听着里面有故事,犹豫了一秒后就立即坐下来:“既然全京城都知道,那给我也说一下吧”
林归远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于是左手伸到屁股后面拉了一把凳子远离她,右手捂着嘴摇摇头表示很为难。
沈时卿笑眯眯地诱劝:“无妨,那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定然不是秘密,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夫人,你给我多说一些,我就越了解他的心思,和他就越容易相处,你是做了一件好事”
林归远狐疑地放下手:“真的是这样吗?算了你一直在乡下生活,后来才搬到京城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我就跟你说吧”
“你说吧”,沈时卿对他后半句话不是特别满意,虽然在心里小小的唾弃了他一下,但还是亲切地倒好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归远挠挠头,抿了一小口茶才说:“我,三哥,还有小祀以前总爱一起玩,他那时开朗热情,通文达礼,深受皇上喜爱,所以大家都在猜他会不会是太子”
沈时卿打断了他:“小祀是谁?”
林归远有些落寞和惆怅:“是三哥的亲弟弟,他去世的时候才九岁,那时三哥也才十五岁,我也才十三。不过那时他太惹眼,所以大家都不怎么关注小祀了,只怕现在连皇上也不记得有这个儿子了吧”
沈时卿心里有些惊讶,自己只听说他生母病逝,不受皇上待见,却不知道他竟还有个弟弟和看起来幸福的童年。
林归远见她神色也有些暗淡,不想把气氛搞得很沉重,放轻松声音嘱咐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太难过,你也千万别在三哥面前提小祀,连我都不敢提,这是他的死xue,谁碰都不行!”
沈时卿一想到顾息野那活阎王般的表情,还有那一个用劲就能将人头扭断的蛮力就有点发慌,她点头如捣蒜:“你放心,今日这事我绝不提半句”
过了一下,她装作给林归远倒茶,继续打探:“那后来呢?”
“小祀死后三哥曾去皇上那里哭闹过好几次,求着要给一个说法,因为他不信小祀是风寒去世,但请来的很多太医都是这个说法。皇上气恼他没有半分皇子仪态,丢尽皇家脸面,就罚他跪了好几天皇祠,等他出来,小祀都已经下葬三天了;
打那以后三哥就沉稳了很多,很少见人,也很少带我去玩。后来他十七岁的时候,母亲卫娘娘也因风寒去世,我们都以为三哥会去皇上面前大闹一场,但他没有,竟然直接去了边关,一走就是六年”
林归远说起这些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沉痛,他手指紧紧捏住茶杯,关节有些发青。
沈时卿不免慨叹,原来他也是个苦命人,但同情也只是一瞬,她又清醒过来。一想到他曾经掐着自己脖子威胁,想到看自己被杀害还趁机敲诈的事情,就恨的牙痒痒,说:“难怪他现在如此绝情冷漠”
林归远似乎感受到她的怒意,起身劝慰:“我不清楚三哥这六年怎么过的,但我看到他手上粗粝的厚茧,身上狰狞的刀疤也知道他过的并不好,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是去边关享福、躲守孝的,虽然大家都说他无情无义,忤逆不孝,但我始终坚信他不是个坏人”
他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去,然后忽然转过身,坚定说道:“沈时卿,你是他的夫人,你也应该相信他不是坏人”
沈时卿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张开嘴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等林归远走后,她才趴在桌上念叨:“也许他真的不是一个坏人,但也绝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