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上陵赋 > 子夜吴歌

子夜吴歌(1/2)

目录

子夜吴歌

那沈夫人一面由侍女挽着,一面相携缪玄昭的手,便往沈园内缓步行去。

方才在外间瞧见,缪玄昭原以为气势恢宏,内里定是四平八稳的中正风格。

谁知其中曲径通幽,各处机巧,令人目不暇接,便知府邸主人定是走南闯北,见识甚广。将各地建筑的精妙之处都极力安置在此间。

缪玄昭在心中推敲,就算比起从前长安城里的缪公府,沈园也并不逊色。况缪公府依着朝廷敕令的品级规制而建,极尽华贵。

可见这沈氏家业丰厚,深不可量。

“玄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可读过书?”

缪玄昭尚于这园林精巧处沉迷时,沈夫人便寒暄起来,左不过问及缪玄昭家中事情。

“我——”,缪玄昭略沉吟一阵方才开口,“家里长辈俱不在了,只兄妹几个辗转流徙至南境,现下皆在燕馆做事。多亏了家主,那时愿意收留我们。”

“小郅这人的确是极好的,别看他一幅于事淡薄的样子,心最是软。”沈夫人谈及郅毋疾的事情时,慈颜温声,应是极爱惜这个后辈。

“他待人处事滴水不漏,襄城的生意场上,我家那位对这个晚辈的评价是最高的。只是他越是周全,就越显得平常拒人千里,像是谁也走不进他的心里似的。”

缪玄昭应声道,“夫人很了解他?”

“我和无言他父亲年纪也上去了,总想着,无言他们这朋友几个,虽说生意场上处处风光,可回到家还得需要个知暖热的人,这关键时候,在宅子里能拿个主意。谁知他们一个比一个还孤家寡人,我们家无言时不时身边还有些姑娘家作伴进出的,那小郅可真是,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也不知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沈夫人心中了然,若郅毋疾真有中意的,恐怕也是眼高于顶,轻易不肯表露心迹。

缪玄昭听得这话,虽不无道理,却还是想帮郅毋疾分辨几句,“不过夫人,玄昭总觉得,人这一生的路,终归还是要自己一脚深一脚浅的淌下去。夫妻虽能相伴,却难保一生坚贞。也许家主只是想把自己的日子安顿好,也就无所谓寻常夫妻间那样的生活了。”

“姑娘这话我一个老婆子虽听着稀奇,仔细想来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沈夫人略笑一笑,便继续开口。

“只是我们过来人,最是知道,锦上添花的道理。一个人固然能把自己收拾停当,但只要是人,总有凄清孤寂的时候,也总有需要哪怕只一个人理解他、认同他的时候。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缪玄昭在一旁静默下来,也不再走马观花,不免思量一番,这话的确不错。

可郅毋疾不是普通的人,他简直无所不能,哪里会有需要他人慰藉的时候。于情爱淡漠些,实也在情理之中。

沈无言说他该寻山问道,倒也并未言错。

或许于他而言,金银成厝与深林覆叶并无不同。世人汲汲的权位,他也并不苦心钻营其中。要知那临安城本可做他位至三公的堂幕。

时间久了,缪玄昭真看不透他究竟要什么,也许这世间本来就有人可以无欲无求。

*

沈无言是个惯会玩乐享受的。有时和郅毋疾二人在园中山塘前抚琴擂鼓,缪玄昭方才知道,郅毋疾并非只精五弦,实则于乐艺各项无不通晓。

众人累了,便于池边烹茶围炉,再隔着曲栏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塘下喂鱼。缪玄昭发现郅毋疾对喂鱼颇有兴致,还会认真去寻他格外关注的那一尾,饵料定要往那处抛去。

至于沈无言,当然是觉得分外无聊,常常在郅毋疾喂鱼时困得仰躺过去。

缪玄昭实在不懂,若非有金钱往来,此二人是如何做得朋友的。

沈无言每日着人从各处田产庄子上往沈园送食材,换着法子日日摆出不同的筵席,南境与北地的海味山珍,他皆有门路。即便是南樾的吃食,他亦能着人供货,在吃喝上,极尽满足。郅毋疾对着这个兄弟时,也没有从前那股客气的样子,只管接应他无微不至的招待。

沈无言天性无法沉静,每日忙完正事,仍有众多偷闲的法子。缪玄昭在沈园住的这些天,方才知道还有这么多稀奇的游戏。

这日午膳后,沈无言忙碌半晌在池畔摆出一极奇异的四方石案,旁人看来似棋盘,却又迥然不同。

“可是前代的博戏?”缪玄昭想起从前在书上见人绘过此类博局。

沈无言极为欣喜的把这东西拿出来似要炫耀,“正是,你这小妮子颇有些眼界啊。”

“我听人说过,这游戏的玩法早已失传,你怎么还能摆的有模有样的。不会是随意糊弄······诓骗我们吧。”缪玄昭许是已经与他相熟,便也没给他面子。

沈无言轻哂一阵,似在叹她冥顽,“既然博局之盘、博戏之子在此,我们就能发明出适宜的法子布局其上。然后就有机会悟到,这游戏为何在当年如此受欢迎,宫中民间,乃至各处教派,俱为之着迷。”

说毕,他似有些嫌弃,便轻拍缪玄昭的额间。郅毋疾擡眼轻瞧了他一眼,他也并未发憷,仍旧定声开口。

“你呀,少跟着郅毋疾那个人混,整日无聊透的,迟早把自己弄的痴傻。多跟着你沈哥我变着法子玩儿,这襄城够咱们玩闹一辈子的了。”

——一辈子。

缪玄昭抚过自己的额心,正是沈无言触碰过的地方。

她会在这里一辈子么?

她在此处也不是没有牵念。老默、湘儿尚在燕馆,菖蒲、汀兰也都是极端正的人,郅毋疾,乃至沈无言,现下看来,都是她不可多得的朋友。

她在此地见识过的天空,比长安城南北连缀着陵邑,加在一起都还要广阔。

可是,她的心于此间却并不能完全平静。

*

一行人正于博局上纵横冥思时,侍女上来回话,说是沈老夫人今日身子不痛快,让沈无言到她院子里去瞧一眼。

“什么?娘没什么大碍吧,我这就去看看。”沈无言回身对郅毋疾二人招呼,“我去看看,先失陪一阵。”

“沈大哥,如果不碍事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夫人,也许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缪玄昭一时也有些担心,躬身朝沈无言见礼,沈无言便允了她一块儿前去。

*

“瞧过大夫了么?”沈无言坐于床沿,头也不回便盘问母亲身边的管事。

“回少爷,上午便来瞧过了,说是因时令更替,有些厌食,并无大碍。饮食上宜温补,养养便能好。”

“夫人午膳用过那些?”缪玄昭立于旁侧,一面端详着沈夫人面色,一面向那管事细细询问道。

那管事近身回禀,“夫人吃了蹄花薏米汤、玲珑酥皮藕,因着胃口不佳,又只再用了一些凉菜。”

“蹄花油腥,薏仁性凉,藕本就不应季,又是酥皮的做法,再配上生冷的凉菜,这顿饭可能会加重夫人的不适。”缪玄昭对那管事稍加强调,并不咄咄逼人,仍是温声软语。

沈夫人转醒过来,极认真地聆听她说话有一阵了。

“玄姑娘,可是懂食疗的法子?”沈夫人披发卧于枕上,略微侧首问询她,极为温和。

“回夫人,玄昭算不得懂,只是平素爱读食谱和医书,囫囵一处,反倒知道些食物的质性罢了。平常的食疗调理或还可勉力一试。”

相处几日,缪玄昭觉得夫人实在是个可亲的长辈,便想劳心为其调疾,“这样吧,若夫人不嫌弃的话,沈大哥,晚间我去厨房替你掌眼,帮着贵府的厨子做几道颐养的菜色,也好让夫人尽t快舒适些。”

沈无言本就气急,听得此言更是欲行敲打,“玄昭,这可太好了,你多提点他们些。这帮人平日里炊煮只知海味山珍,做出来的东西暴殄天物,实在是不配我给的月例······”

缪玄昭听得此言,哑然失笑,便回声道,“沈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正是你治下配给厨房的食材皆是山珍海味,做出来反而容易使人积食不化,老夫人的年纪当多食些平易的食材。”

“我,我还不是想着让父亲母亲多滋补些。”沈无言在家中,时常就没了生意场上叱咤各处的劲头。

“这便是了,只是有时候凡俗的食材反而能助人颐养。沈大哥那财大气粗,见缝挥霍的性子,还是从此改了罢。”

郅毋疾自前院来时,恰听及此句,拾阶时会心一笑。进于房内,遥遥瞧见卧于床上的沈夫人,也正展颜。

“可好了,终于有人能收拾收拾我这个儿子的脾性了。”

沈无言闹个红脸,“娘,我这好吃好喝给您二老供着,还不是想让你们多享清福么。”

那沈老夫人于榻上略微正色,便敬告房中诸人,“玄昭姑娘说得对,凡事都得有个限度,往后要叫庖厨间多注意些。”

缪玄昭瞧着对首的沈无言正一面哑口,跟着朝她瞪上一眼,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伯母可好些了。”郅毋疾托着厨房做好的汤羹,轻放于几案上,便近前探看沈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一时转好,朝郅毋疾笑道,“和这两个孩子说笑一阵,倒也觉得松快多了,无妨。只是你一直藏着玄昭姑娘这么个宝贝,实在不地道。要不是今日说起我的膳食,哪里知道你身边还有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姑娘。改明儿我得上燕馆把玄姑娘讨要了过来,养在我身边倒是挺好。”

那缪玄昭还未吱声,沈无言先闹嚷起来。

“娘——,你不会是不要我了吧?!要换个女儿养。”

“说什么呢。再说我还能指望上你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孤零零一个,天天就是往那钱堆里钻,咱家需要那么多银子么?这好不容易在家歇几天,又处处给我添堵。”沈夫人借着此时机会,便说教那沈无言几句。

缪玄昭觉得甚是有趣,也只当老夫人是无心笑谈。

这沈无言——无言,无言,却是个话最多的,想来让老夫人操过不少的心。

“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回来点卯,陪您用膳,你可千万别不要我。”沈无言说着便要佯作哭诉的形貌。

那沈老夫人想是疲累,只挥手,“行了,别演出那幅样子。我也要暂歇下一阵,晚膳怎么用,着后厨都听玄姑娘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