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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对韶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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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对韶光

车驾一时停在往来熙攘的朱雀大街畔。

缪玄娇的侍女沐儿又去车外,重新奉上一盆干净的水给玄昭盥面。

玄昭接过阿姊递来的巾子,恍神瞧见铜盆里自己的样子,莫名盯着此间,像是要剜出个洞似的。

就像稚童第一次对镜自照时,有些新奇又吊诡的情绪。

她并不是不记得自己真正的样子,每日睡前与起早时,都要完成卸去伪饰和重新易容的工序,多年来习惯得就如食饭饮水。

可那个真实的自己在过往的若许年里才真正如幻影一般,外界对她的印象与评说也全部来自于那个修饰过的自己。有些古板,有些标致的无趣。

而她所认识的自己,也早已不单单是原来的那张面容下的灵魂。

原来两张不同风格,却同样倔强的面容,其实都是缪玄昭。

等了良久,缪玄昭也未沾湿巾子去揩拭,只呆滞地望着水中矜瘦却并不脆弱的那张脸。

“当真是年长了几岁。”缪玄昭指尖拂过眉梢眼尾的痕迹,一触即落,淡淡感叹了一句。

她此刻并非古书中那些孤掩于寂寞柴门的女子,成日顾影自怜。只是感叹年月时常欺瞒,今岁谢了满阶的杏花,明朝秋意来时仍不知觉间绽于枝头,让她偶尔误以为,一切尚未远去,万事皆可从头。

好在她亦尚有几分天资心性如昨,任世事摧打,也不肯轻易销磨。

只是不知竟已走了这么远。

缪玄娇轻轻揽过玄昭的肩颈,拾起巾子过水,亲自擦去她脸上的晶莹,微一皱眉,“妹妹又清减了,肩背薄成这样。”

缪玄昭巧笑倩兮,一改思索的神情,在阿姊怀里擡头甜甜望她,“那姐姐可要把我养的胖些。”

缪玄娇见她撒娇神情,恍如隔世。便是从前在长安城里一同长大时,这个妹妹也始终对她满是芥蒂,不曾交心。

此刻沐面后,玄昭的容色更是清丽婉转,可眼神却已历尽千帆,自是百感交集。

“这一回,姐姐便是自己没命了,也一定护你周全,让你平安到老。”缪玄娇忽然郑重地说道。

缪玄昭忙从她怀中立起身子,一手撑在车厢左合上,一手附在缪玄娇有些冰冷的掌背,“姐姐何苦说这些。还是那皇子妃的日子不好过,他待你不好?”

“恐怕他待我好,那才叫难受。”缪玄娇眼中闪过丝惆怅,“算了,先不说宫中那些烦心事情。”

侍从收拾好盥洗的物什,车马便径直启程,往城中祭酒大人府上去。

缪玄昭整理好发髻和衣襟,“有一事,不知姐姐可有帮我打听,当年我仓促入宫,后又逃出长安,户簿籍册应还在彭城,我辗转来去,如今又换了身份归来,若留下那个东西注定是个把柄。”

缪玄娇想了想,应声道,“t此事说来也奇,当日南北一战不战而胜,圣上很快便对襄城、信饶之事急于知晓,我担忧你处境,便早早替你筹划。着人暗中去彭城调阅时,倒是见到了你的籍册,却像被人故意篡写过。籍册记至你被养在彭城,于前朝末年已于本地身故,总归是有些蹊跷,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此事既已如此,倒也算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缪玄昭默然,尽管心中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她隐约有种预感。

“只能是他了”,她心中颇有几分难以抑制的熨帖。

卫绾曾经提醒过自己,陵邑里最后为娘亲做的那盒糕饼,原以为此生再无机会送到跟前,最后还是被陆羡派人密送去了彭城。

也只能是他有这份心思,甘愿为自己冒此风险。

缪玄娇轻轻叩了下她眉心,“别想了,一会儿在叔父那,需要你解释的还多着呢。”

缪玄昭想起此事,有些发憷,“说来叔父一介经学博士,学富五车,当真愿意收留我这么个现如今的商户女?”

缪玄娇笑得大声了些,“我说起这些,叔父倒还觉得一方内院究竟是委屈了你的大才,还说若有需要,他可替你出面,在东、西市择一处铺面,仍交给你自己去打理。”

她继续说,“小富婆,要知道,这长安城中,想在东、西市里站稳脚跟,可不是只有钱就能行的。”

“叔父这是真心替你考虑得周全。”

缪玄昭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位长辈,也实在觉得对一个还未见过几面的人如此用心,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此刻蓦然却想起缪通当日种种,不亲近,亦不宽容。

她幼年便已知晓,原来一个人对你的态度形容,有时竟可作利刃一般,剜心凌迟,比一击必中,还要痛上许多。

他对母亲是这样,对她亦是如此。

“如今既有你们在,我自是一点都不怕。”缪玄昭安稳地仍卧进阿姊的怀中。

*

长安城东北角,缪逖府上。

长安靠北,此时仍在隆冬。缪玄娇下车前,特意替缪玄昭戴好大氅上的风帽。

在小厮的接应下,一行人入了府中。

缪逖一身起居中衣,在庭中一动不动地伫立,不知等了多久。他只绾一素髻,衣袂亦是素面,形容有些垂暮之人的痩削,瞳间和脊背却很有精神。

“昭儿”,缪玄昭一时怔愣,半跪着对眼前的长者全了礼数,“见过叔父。”

“孩子快些起来,你受苦了。”缪逖眼中竟有些晶莹,丝毫没有年长之人眼瞳间的浑浊。

缪玄昭不知这泪盈于睫是因自己辗转奔逃的经历而动容,还是也令他想起了真正的那位缪韶。

缪玄昭察言观色,听他说话便知,缪逖身上的文人风骨颇重,必是耿介之臣,难于媚上伪饰。

这样的人,向来明白事理。

“叔父愿给昭儿一隅以栖,替昭儿保管秘密,此恩不知如何回报。”

缪逖颇为感慨,“你是个好孩子,一个人在彭城照顾母亲多年。你我从前见得不多,当年之事亦有些耳闻,玄娇也已经告诉我了,你不必过于忧虑,就以缪韶,我那可怜孩儿的身份,安心在这长安城中立足吧。至于你父亲,我向来是不愿多与他走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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