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对影（1/2）
轩窗对影
含章宫,含光殿。
早朝时分，西南的军报传回长安。
小黄门疾跑至殿前，“回禀陛下,西南平叛大胜，前线兵士士气大增，金将军现下正要班师。”
“好！”陆朗抚案大悦。
庾缗见机,持笏板上前,预备旁敲侧击,“此番正要仰仗我北霁银粮储备扎实。西南去岁大旱,几个零星的小政权此时正逢饥馑。北霁能胜，归因于后方太仓银钱充足，陛下治理有方。正因各处民生皆得其所,才能同仇敌忾,上下一心。”
陆朗想及周勃说陆羡在南境大兴商市，去岁裨益了国库大半,心中自是有些感触。
“众卿仍需严阵以待，更何况最重要的中南部盐矿，现下还未在北霁境内，又何谈能使得全境都各得其所。没有长久的盐源，就只能与人交易,就会被人扼住脖颈,朕不喜欢这种状况。”
陆朗眯眼现出精光，似是环视了阶下这班朝臣。
他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
下朝后,陆朗召来周勃同在内廷行走,顺便议论些时事。
仪驾至西邸附近,恰好瞧见卫绾在院门前与小黄门争执。
似是那小黄门不愿去内廷给他取些日用的烛台，嘴上还颇有些嫌恶和龃龉。
因为陆羡已然下狱,宫中自是拜高踩低。
陆朗望着远处，沉声问周勃，“三皇子在诏狱里待了多久了。”
“回禀陛下，已然三月有余。”
陆朗的轿撵行至西邸门前，他并未下车，遥遥用手指点了点卫绾。
卫绾正与那小黄门争执着，听见宫人传报时方才回神一愣，甚至忘记了行礼。
“卫绾，这两日跟着周勃去诏狱将羡儿接出来罢，如今仍先回西邸住着。这几日中涓官会差人去戚里收拾一套院子出来，便赐给羡儿做长安的府邸罢。”
“臣替殿下谢陛下隆恩。”卫绾闻言自是喜不自t胜，立刻跪伏谢恩。
卫绾起身，这才又与一旁的周勃颔首示意。
只是神色淡淡，对这个周勃，他现下实在是无法太过恭敬。之前因为陆羡的事，几番意图相交，均被拒于门外。
好在现下结果算好，卫绾这才不敢太过偏激。
“有劳周大人了。”卫绾抱拳对周勃行礼。
*
翌日，卫绾在宫门口着人套好了车，等李沫棠从葳蕤夫人宫里出来，一同去诏狱接陆羡。
李沫棠姗姗来迟近一个时辰，卫绾觉得甚是奇怪。
卫绾于是问她，“今日何事把你给绊住了。这车在华表处停了太久，宫门的戍卫都要来驱逐了。”
李沫棠自内廷一路行步来，仍是气喘吁吁，“我被那葳蕤夫人一早唤去陪她说话，自在她宫里住着，这倒是头一回。聊的也甚是奇怪，问我为何年前述职至今这般久了仍在长安城里，西北军现下如何，还旁敲侧击起城中那些我与三殿下之间的风言风语，问我是何态度，还问今日是不是要去接他出来。”
李沫棠乱哄哄说了一气，卫绾见其口干舌燥，默默把马车上备好的水囊递到她手上，又替她拨开了瓶塞子。
她接过来便灌了几口，“我心想还是先借故遁走为好，这些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太妙。于是便说要出宫去买些鞍鞯，这她才放我出来。”
卫绾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的说，“沫棠将军树大招风，你要与我那主子真凑一对，这宫里腥风血雨是少不了的。”
“你说什么呢？！”李沫棠一时恼了，气急败坏就要去挠卫绾撑在她身侧手腕上的薄肉。
“你······你还不知我是怎么想的么？”她语声势微，呢喃间耳根处飞红一片。
“你说什么？没听清，再说一遍。”卫绾佯装未听见。
车厢逼仄，他没个正形凑上前去便要听个详细。
李沫棠将其脸颊推远了些。
“我如今是圣上亲封的一等将军，又有正经军功在身。往常我环顾无依时，是想过找个皇子联姻，好让那些虎狼心思的叔伯们彻底的忌惮，让父亲和哥哥不至于身后的基业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可今时不同往日，现下整个西北军除了给圣上几分薄面，只会认真听我的，我没什么好怕的。”
李沫棠振振有词，说话时鼻尖红扑扑的，“若我真嫁与皇子，是对方还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消受得了我背后的势力。”
“我才不嫁呢。”
卫绾听来，心中五味杂陈，为了主子的将来，他当然亦觉得有西北军的支持优势极大。可若扪心自问，李沫棠对自己来说，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卫绾只好和惯常一般，以玩笑作借口，“嫁不嫁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就这么成日放在嘴边，害臊不害臊。”
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正式剖白心迹。
李沫棠听闻这话，便按捺不住想动手骑在这人身上，“卫绾，我是主子你是臣，能不能知点上下礼数！”
“是是是，主子教训的是。”
“你最好乖乖听我的，知不知道。”李沫棠说时，便拧过卫绾的耳垂，架势虽大，动作却温柔。
二人一路于车驾里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不觉间车已至廷尉府大门前。
李沫棠跟在卫绾后面下了车。
廷尉府虽身处闹市街巷中，府门洞黑，显得格外肃穆低调。
周勃果然已着官服笼冠在门口等候。
卫绾一面命侍者将陆羡的藩王服制递到周勃身边的尉官手中，那人接过后忙往诏狱行去。
卫绾大方地介绍道，“三皇子殿下的车驾已到，这位是西北将军李沫棠，亦是殿下的朋友。奉圣上之命，还请周大人辛苦，完好无损地将殿下接出诏狱。”
周勃这才有意打量了一下李沫棠其人，相貌英姿不俗，联想起京中传言，果然非虚。
这有名的巾帼英雄与三皇子要好，竟连诏狱这种地方亦不避讳。三皇子若能让整个西北军站在他身后，当真也是有几分手段。
周勃应声回道，笑意淡淡，“一会儿殿下整理好便会前来，必会完璧归赵。二位在此稍作等候。”
半晌，廷尉府的尉官在前引路，陆羡亲自挟带着那几本缪逖府上送来的谱册跨出门槛。
男人华服妥帖，束冠簪笔，通身衣带更衬风姿。只是诏狱中清减许多，腰身轻薄，倒有几分清癯神色，惹得过路的妇人皆投来目光，望向此处。
陆羡路过周勃时，特意停了下来，“周大人，有空时下朝可来西邸一叙，听闻你亦是围棋圣手，孤还望伺机讨教一二。”
虽然语气平易，周勃还是觉出了几分上位者的侵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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