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私心(2/2)
芸娘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缪玄昭身上,缪玄娇说话时方才回过神来。
“噢,羡儿是孤特意唤来的,陛下一直挂心他的婚事,本宫请他来看看京中贵女的人选,心里有个数。否则一个封藩王爷,一直孤家寡人,朝堂之上,难免有些闲话。”
芸娘悠然拾起一盏茶,极为妥帖地做足了饮茶的全套仪礼,好显出一宫之主的高贵。
缪玄昭此时方才敢仔细打量她,谁知竟还是个年轻的妇人,丝毫看不出能做几位皇子的长辈。脸上尚且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尤其眉眼处格外深邃近乎魅惑,似乎能把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洞悉透彻。
“说起来,玄娇,也该给二皇子生个孩子了,宫中事务繁杂,总算是本宫对不住你,想着你用的顺手,丝毫忘了你也算是本宫的孩子。不若就允你半年的假,好好操持一下王府里的事情,否则总是来回奔波疲累,哪有精力生养。”芸娘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些慈爱神色,拿出幅长辈的派头,倒让缪玄娇有些错愕。
“娘娘言重了,内廷事宜都是玄娇该做的,至于生养一事······我和夫君都觉得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葳蕤夫人在上端坐,突然有了些不可捉摸的愠气,“玄娇,此言差矣。你既是一府主母,皇家的娣妇,就不能用民间女子的心态处事,也该担起职责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子嗣稳了,这社稷才会稳当。”
堂下二人,皆咂摸出此话有敲打之意,却也不知如何再应对。缪玄娇只好先囫囵接过话头,“娘娘训诫的是,玄娇会格外警醒着。”
“行了。”葳蕤夫人一时又和颜悦色起来,“这七娘倒是快些上前,让本宫瞧瞧。”
缪玄昭只好起身踱步上前,走至葳蕤夫人近处。
“啧啧,这缪氏的女儿,果真各有各的风姿,倒也不稀奇,那位襄城的玉面郎君对你情有独钟,本宫瞧着这般殊丽颜色,亦是格外欢喜。”葳蕤夫人一面接过缪玄昭的柔夷轻拍,一面对其上下打量,面露欣赏。
缪玄昭心潮暗涌,言语仍沉稳应声道,“娘娘谬赞了,只是韶娘与那郅毋疾半分私心也无,不过是在外流落时,有些因缘际会罢了。坊间所言,作不得数。”
玄昭擡首偷瞧了葳蕤夫人一眼,只见她眉眼间有些微不可见的嘲弄之意,再回神时,又觉着或许是看错了。
“不必如此紧张,缪氏百年簪缨,高门绣户,培养出的女儿都是极好的,便是再有十个八个顶好的郎君倾慕于你,也算正常。既然你无意,那郅毋疾又婉言谢绝,倒也算是没有辱没。否则,倒真是陛下乱点鸳鸯了。”
葳蕤夫人让缪玄昭回案前歇坐,自己仍是佯作无心,开口闲谈,语气却是格外严肃些。
“只是现下外患内忧,陛下也是为了能把这郅毋疾掌控在自己手中,才筹谋这些。若仍放在襄城,事情便是格外棘手。如若能联姻,便是现下最有效的法子。”
“娘娘何出此言?”缪玄娇觉得此话另有深意,便率先问出了口,此事毕竟与玄昭有关,关心则乱。
“本宫也是听陛下闲话时讲起,原来这郅毋疾在襄城,乃至南境,几乎是暗中之主的地位,背后掌着多少兵卒人力如今还未晓得,只是于台前佯作富商,又因才学颇得盛名,笼络人心。从前扶持襄城郡守,后又辅佐江左小皇帝,与旧臣抗衡。南北交战争锋数年,他在暗中筹谋,仍让南境襄城一带固若金汤,这背后的手段自然是深不可测。”
芸娘冷眼见一旁缪玄昭错愕神情,又试探起来,“怎么,韶娘在襄城许久,竟不知道这些?此人果然是城府颇深。”
缪玄昭这才明白,陆朗为何执意要郅毋疾进京,又为其指婚。
此番他不肯应下著作郎一职,又坚决要回到襄城,难道是要与北霁······
缪玄昭兀自在心中回忆起往昔种种,郅毋疾实则是借着江左势力与北霁分庭抗礼,饶是最终李澹想要将李氏江山拱手让人,郅毋疾亦是百般不愿,实则皆是为了襄城在各方对峙之下,仍能独善其身。
而今北霁攻城略池各处,终究是要打扫南境襄城一带。
郅毋疾究竟想做什么,如今面对北霁,再无缓冲,无异于以卵击石。
何来胜算?
她终究还是没想到,原以为郅毋疾心思缜密,潮水褪去,大白于天下,竟是如此天真,以为能凭一己之力维护襄城以筑桃源世外。
他的财富无非是因为据守了襄城这块宝地,若襄城不复存在,郅毋疾如今处境,便会粉身碎骨,仍在梦中的襄城百姓,便会在朝夕间化为孤魂野鬼。
“韶娘,韶娘?娘娘唤你呢。”缪玄娇搡了搡愣神的缪玄昭,方才发现缪玄昭一脸诧白,神魂不在。
“怎么了这是?”葳蕤夫人佯作关切的问起。
缪玄昭忙俯跪回禀道,“韶娘无碍,许是天气有些热了,在娘娘面前失态,还请责罚。”
“何罪之有,你们姊妹陪本宫叙话半晌,恐怕也乏了,都回去歇着吧。就不留你们在本宫宫中用饭了。”
芸娘细细瞧那缪氏七娘的神情,觉得事成或有七八,便让人退下了。
“是。”缪玄娇姐妹二人行过礼,便往宫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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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预备回襄城一趟,有些事情,我想弄个水落石出。”
“为了那郅毋疾?”缪玄娇有些不解。
“非矣。是为了襄城百姓。”
姊妹二人迈出葳蕤夫人宫中,各怀愁绪,正往宫巷上行去。
四处除了值守的宫人,便是一片烈日下的空寂。
忽然,缪玄昭被一侧旁突袭上前的男子不分青红皂白扯过了腕子,往御花园僻静处疾步行去,甚至来不及挣脱便莫名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