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雕（1/2）
第五十四雕
天空有些阴沉,几朵厚重的云凝着。秋风萧瑟地卷过，金色的黄叶片片坠落，林巧巧殷切地望向李老爷,等待着答复。
沉吟片刻，李老爷道：“事到如今，又有何法。”
听到这话，林巧巧赶忙喊了声：“临安,你进来。”
其实方才的话江临安都听到了，他也知道林巧巧想做什么。
而他眼里的担忧,却被林巧巧收得一干二净,尽管如此，她仍旧继续说着：“李老爷，临安是小南王的亲卫，功夫了得，若你们相信我，就让他带着木雕去追九皇子，一定能来得及。”
然,听到此话,李老爷却有些迟疑。
事到如今,又怎能又更好的法子,况且李夫人打心眼的信任林巧巧,她从李老爷手中拿过木雕,递上前：“江护卫,有劳。”
手中空落落，李老爷卷起指头,随后叹了叹，也未再多言。叛国乃大罪,若是能保住李家上下，也只能如此一试。
拿着木雕，江临安眉眼渐沉，道：“巧巧姑娘，九皇子吩咐我不可离开你身旁。”
听到云墨的嘱咐，心又猛地的一抽，林巧巧随即望向他：“你放心，我哪都不会去，我就呆在宅子，等你回来接我。”
江临安快速思考了一番，终是以大局为重：“好，那我速去速回。”
待他走后，林巧巧才稍微歇下心来，而后讲了木雕之事，也并未多加隐瞒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李老爷和李夫人先前便有猜测，因此并未显得震惊，况且卖国一事，本就是李二爷不对，李老爷为人衷心，就算爱护亲弟也不会包庇。
因此，李家二老并未责怪林巧巧，反倒是感谢她为李家之事如此上心……
解决了此事，林巧巧心头也总算踏实了些，她不喜欢对人有亏欠，如此来，也算是给了李府交代，李二爷死不足惜，但李老爷及其他无辜之人，总算是能保住命。
出门时，炽烈的阳光从一片黑云中穿出，林巧巧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池塘边的李少尘，他正盯着自己，目光里有些微的恨意。
她不想再多作解释，坦白来说，她也只是枚棋子罢了，若非她乃情深意重之人，否则完全可以不用管此事。
至于李少尘，林巧巧更明白他心里的拧巴，只是，她如今尚在为自己与云墨之事而难以抉择，更是无暇顾及其他。
因而，她只是低头做了礼，便准备离开。
哪晓得李少尘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还有些用力：“你先前在二叔的书房门口，都是在为他拖延时间，他就是你口里的九皇子，也是那个与你在一起的大侠对不对，你喜欢他，对不对？”
林巧巧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五少爷，我和他之间的事无可奉告。至于李府之事，即便没有我，你也该知道下场，我有愧于李夫人对我的照拂，今日也为她尽了力……过几日，你还是东阳城风光的李家五少爷。”
然，李少尘却不想听这些，逆着光，再次站到她面前：“巧巧，你难道不明白吗，以你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皇室沾上关系。”
“我知道，多谢五少爷关心，我的事自己会考虑。”
“巧巧，不，你不懂，我并不责怪你参与此事，只是你要知道，朝廷早已对李家眼红，至于二叔糊了心做这种事，保不准背后有谁在怂恿，就连九皇子，小南王都甚至只是棋子罢了。此次九皇子拿了免死金牌去保我们李家，你以为梁王会开心吗？你以为九皇子能凭借此事让皇帝答应你二人的婚事吗？根本不可能！我学富五车，为何父亲却不让我入仕途，就是因为朝政太过腐坏，做官反倒不如行商自由......巧巧，你与九皇子不会有结果，即便你去了京城也只会是死路一条，相信我……”
李少尘言辞激烈地说了很多，林巧巧听得宛若傀儡，有些震惊，又好像并不骇然。
若当今的梁帝是个明君，那根本就不会存在如此严重的阶级差异，甚至让骨肉相残争夺皇位。
因此，林巧巧也明白，若自己与云墨要有未来，会十分坎坷。
原本她说服自己同云墨一起去努力就很不大容易，而李少尘的话又句句在理，那个本就不稳的天平，在添砖加码下，又再次摇晃起来。
见她听得木愣，李少尘继续劝道：“巧巧，此次之后，我李家少不得要割些财产充公，方能堵住悠悠之口。但即便如此，也并不妨碍我们李家在东阳城的地位，你就留在此处，我会事事与你照拂，韩掌柜也会照顾你，即便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东阳城有的是男子，我发自内心的敬佩你，实在不愿见你去京城受苦。”
如此一番言辞凿凿，怎会令人不动容，林巧巧甚至低估了李少尘的那份t心意，他或许是带着男女之情，但确有出自敬意的珍重。
只是，即便她留在东阳城，也无法接受他的好意。况且，此刻她的心还乱着。
“五少爷，往后请好好照顾李夫人，还有，谢谢你，”说完，林巧巧拜礼离开。
李少尘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紧紧握着拳头，满目似掉落的残红......
阳光刺目，林巧巧不知是怎么出的大门，她站在门口，脑袋有些发晕。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个身穿官服之人，他面色慈善地唤了声：“巧巧姑娘。”
林巧巧疑道：“您是？”
江临安倒是十分细心，即便离开，也先让亲信通知了袁大人，他想起那日在李府发生之事，心里既有些同情，也有些钦佩。
走近后，他和善一笑：“巧巧姑娘，在下乃东阳城刺史，九皇子临走前嘱咐我，他有一件礼物送您，”随即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底飘过丝迟疑，沉吟片刻，林巧巧还是跟着袁大人，上了轿子。
在路上，她才得知林老爷一家还被关着，先前因在李府上令她受辱，就被关进了监牢，后又因林老爷也与卖国木材案有关，是以一家人仍旧被关着。
袁大人有事来李府，又刚好碰见林巧巧，就将她带去了监牢：“巧巧姑娘，待会出来后，我会命人送你回去，江统领离开的这几日，我会派人保护你，你无须担心。”
“谢过袁大人，”林巧巧忍着心头的发慌，恭敬地福了身。
一条笔直黝黑的通道仿佛望不到底，阴冷的监牢里，两壁亮着昏黄的灯。狱吏见她是袁大人带来的，毕恭毕敬地将她带了进去。
林家十几口人被关在一间牢房，此刻他们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骄纵，狂傲，全带着惊恐不安或者疲倦。
林巧巧站在门口，隔着栅栏朝里望去，干枯的草上，他们横七竖八地躺着，宛若一条条即将枯死的毛毛虫。
听到脚步声，林老爷缓缓侧过头，却在看向来人时，本就灰蒙的眼睛顿时更暗下几分。
林欢欢也睁开了眼，在见到林巧巧后，原本躺着的她立即跳了起来，往外伸出手，高声咒骂起来：“你这贱人，竟敢勾结官府陷害我们，我告诉你，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见她怒目圆睁，形色惨淡，浑身脏兮兮，臭烘烘，林巧巧心里却未有半分报仇的快感，也不曾有同情，她只是很平静地扫视着地下的一圈林家人。
原本就有些发闷的心口，在此时更有了些想作呕之意。在巡视过一圈之后，身体的不适，又想到了与云墨的事，她心底涌上了一丝感慨。
生命，昨日还鲜活的，而明日，就将迎来结束。
人生，总是如此无常。
而制度，是如此的冰冷无情。
平凡之人，别说做主自己这一生，甚至如何地活着，该怎样去活着，也并不由己。或者说，人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
阴暗逼仄的牢房内，见林巧巧只是平静地盯着他们，林婉婉竟还试图劝道：“七妹，我们都是无辜的，爹也是被那个李二老爷陷害至此，你既认识小南王，去帮我们说说情好不好，我们可是亲人啊！”
说完，她甚至跪在了地上磕头。
而林老爷却一把将她往后拉，怒道：“你跪什么跪，这孽障跟我们无关，怎么可能去求情，你忘我们是怎样被关进来的吗！”
闻言，林欢欢继续撒泼起来：“你这贱人，我咒你不得好死！”
即便听到辱骂，林巧巧也依旧冷漠，她能理解将死之人的挣扎，而林欢欢越是骂得难听，她甚至越觉得其可怜。
尽管林巧巧并未接话，一旁的狱卒却是听不得，他抄起鞭子就朝林欢欢劈去，生生将她伸出的胳膊打出了几条血痕。
伴随着尖叫，林欢欢倒在地上来回翻滚着，边哭边嚎：“爹，好痛，我疼啊……”
林巧巧居高临下地盯着，曾经原主也是如此地被折磨，见林欢欢今日自食其果，她该开心才对。
然，她的心宛若一碧深潭，甚至说来，还隐隐发着苦，混合着监牢的猩气，更令她欲作呕。
没有落井下石，甚至都懒得费唇舌，林巧巧在扫视了一圈之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踩过冰冷的石板，听着从牢房里传出的哀嚎，闻着若有似无的血腥。一滴泪从眼角迅速掠下，还未滑落，便消失在脸颊。
站在监牢门口，林巧巧回头朝里望去，它宛若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着肮脏的灵魂，而赎罪之人，是否可以重生？
原本灿烂的阳光霎那间被厚厚的乌云所掩盖，胸口的发闷愈加凝重，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鼻尖传来一股乏闷的灰猩味，林巧巧感觉脑袋昏沉得厉害，待好不容易骨碌着睁开双眸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眉头皱了皱，她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胸口胀得厉害，她试图擡起手揉一揉，手腕上却传来绳索的摩擦感。
心猛地一沉，林巧巧立即坐直了身子，又闭上眼，过了会张开，适应黑暗后，她借着依稀漏进来的月光，这才看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
思绪混乱间，她想起离开监牢后，就跟随袁大人派的人回宅子，在路上，她不舒服得昏睡了过去，然后......她就记不得发生了何事。
而再次醒来，林巧巧也不知这是何处，自己又为何被绑着？
周围的空气带着潮腐之气涌来，令本就难受的身体变得几近无法呼吸，她势图呼喊，但是嘴也被捂住了。
即便脑袋发晕得紧，林巧巧还是察觉到了处境的艰险，她直觉地认为自己是在回去的路上被绑了，而绑的人......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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