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金橘与冬食单(2/2)
不就是彼时酒量不好吃醉了吗?
不就是醉了后横着走不小心接连毁了十几二十坛酒吗?
但那是从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呀!
她上回就这么对杜老头控诉了,然而杜老头斜瞄了她一眼,淡定的回了一句:“三岁看老。”
他依旧视她为酒窖头号之敌。
熟人就是这点不好,杜老头在叶家的资历比自己还老,叶蓁蓁从小到大那点糗事他简直如数家珍啊!
比如杨梅酒后续她发酒疯像螃蟹一般横着走,跌跌撞撞地跑了几里地,全家出动跟在她后面追,惊动了几条街的人。
对此事叶蓁蓁略表怀疑,才几颗杨梅啊醉成那样?酒品那么差?她是不会相信的!
“杜老头儿,你防我比防贼还紧呢!”她在杜老头面前一向没大没小惯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贼还不能报官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两条唇边胡须就开始抖动,似乎在挑衅叶蓁蓁,弄得她很想把它们剪掉。
“哼!我是来拟冬食单的,不是来偷酒喝的。”
说到正事杜老头恢复谨慎的模样,汇报道:“喏,这是当月酒的数目。红琥珀五年陈可出窖了,数目多,推这个。食单拟的哪几道菜?”
“头盘有糟货、水晶脍、冬笋,最主要的还是羊肉,山煮羊、碗蒸羊……”
叶蓁蓁想了下又问杜老头:“羊肉吃多会腻,我想着挑些解腻的酒。您看……松风引怎么样?”
杜老头摸着他几根花白稀拉的胡须,头摇晃了一圈才说道:“嗯,松香雪水,味淡清口,正好压腻。不错,不错。
可以再添个香雪酒,酒甜味醇,补足琥珀酒没有的甜味。”
“加饭酒不行吗?香雪太甜了,会不会压住菜的味道?”叶蓁蓁问道。
“羊肉不是主菜吗?有甜味肉质会更鲜嫩。主要嘛,还是香雪酒出坛时候刚好。”
“好吧……我可以试试酒今年的味道吗?”
杜老头狐疑地瞅了叶蓁蓁一眼,叶蓁蓁一脸“我为了公事而不是私心”的大义凛然。
尽管如此,杜老头还是只浅浅的舀了一点给叶蓁蓁尝了尝。
松风引清冽,香雪酒浓郁;一浓,一淡,相得益彰。
叶蓁蓁本想再讨几杯酒喝,但想起冬食单还没写便出了酒窖。
屋外天色阴暗低沉,恐怕晚些有场大雪。朔风吹在叶蓁蓁脸上干燥而凌冽,她不由瑟缩了下加快了脚步。
到了前厅叶蓁蓁将做好的冬食单拿出来,月下楼的食单样式每张都不同,这次月白色布面上画着一叶小舟,一个戴斗笠的渔翁,浅描了几笔淡淡的山峦,取“独钓寒江雪”之意。
“呼……”叶蓁蓁用嘴哈了口气,活动着有些冻僵的手指,随后拿笔将菜名在空白处写了下来:
月下楼冬食
疏梅茶蜜煎金桔
糟香四碟梅花水晶脍
油焖冬笋素三鲜
冬萝卜羊骨汤
卧龙泉山煮羊盏蒸羊
梅花小点
红琥珀香雪酒松风引
又在绢布角落添了几笔描出酒坛的样子,食单式样似画轴,只略比画轴方短些。
平日挂在酒肆屋檐里侧,过往行人只稍一眼便可瞧见。
很多酒肆饭馆并没有食单,全靠店小二报菜名。
但月下楼都会加一个手书的食单,客人来了还会有一个写着菜名的卷轴。当然,菜名店小二照样会报一遍。
将记挂的事情一件件做好,叶蓁蓁才松快了些。
“这几日都在店里忙活,几天不着家了,也不知娘亲的病如何了?”念及此事她出了月下楼。
叶府和月下楼不在同一个坊巷,要穿过几处热闹的街市,再跨过几座桥,到一处写着“集贤坊”三个大字的牌坊下拐进去。
那一块成片成片的都是大宅子,没有商户,十分清净。
集贤坊,叶蓁蓁听管酒窖那老头说,在很久以前这一块不叫这个名字。
后来越州出息了,出去了一堆榜上有名的读书人。他们科举取仕,历经宦海沉浮,临到暮年总有落叶归根的想法。
于是,回来的读书人在这里从几户慢慢变多,干脆改名“集贤坊”。
贤?还真是不谦虚呢!叶蓁蓁这么想着。
至于叶蓁蓁老爹一个商人怎么混到这里来的?只因她爹是进士出身,后面从了商罢了,算是勉强挨到了边。
不过,这里确有几户实实在在的商人。毕竟不是每一户人家的子孙都能经营好家业,缺钱了该卖还是得卖,或许是商人正好买了。
据传集贤坊有文脉,商人对后代有着书香传家的美好愿景,在这置业沾沾文气。
不过叶蓁蓁对集贤坊没有特别喜欢,太过清净了!
官家沿袭旧制,但对坊市制睁只眼闭只眼,所以有不少坊巷出现坊市交融,屋舍商铺杂居的情景,大大方便了百姓的饮食起居。
但有些地方对坊市制执行的彻底,集贤坊就没有商贩的叫卖声。与其说是制度,倒不如说是顺应大多数当地人的喜好。
集贤坊的宅子大,更显得清净。离月下楼又远,来回一趟很是折腾。
叶蓁蓁还是喜欢月下楼所处的清河坊那样的闹市,出门就有小摊和商铺,方便又热闹。街上的声音吵吵嚷嚷,不绝于耳,有一种细碎忙碌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