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目盼兮(四)(2/2)
姒夭却心烦,走出院子,擡眼看丰臣正往桥上走,四周无人,想了想,还是说清楚得好,独自往前跑几步,“上卿,请留步。”
丰臣停下,颔首应声,两人坐在桥边的花亭内,旁边种了几株海棠,想是要开了,香气四溢。
姒夭别过脸,并不想对着他的眸子笑,“上卿,方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与雪家女公子的婚事要紧,我们——肯定要走的。”
“公主想去哪?”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回楚郡,还是别的地方。”
姒夭不想隐瞒,再说也没意义,直接道:“等涵的事定下,想去别处过活,隐姓埋名,安稳余生,上卿也别一口一个殿下了。”
前几日醉酒,他早晓得她的计划,其实不太明白,一国公主为何总想过平凡日子,与涵归楚不是挺好,那愿望太热烈,让人吃惊。
“世道不稳,天下都差不多,殿下如果不想回去,留在齐怎么样——”
这话问得有趣,姒夭不觉冷笑一声,不信对面如此聪明,难道看不出自己恨不得跑到塞外去,怎会留齐。
“上卿说笑,我既想隐姓埋名,当然不能在这里,最好去小国,永远别碰到认识之人。”
“小国日子艰难,你要早做打算。”
“是呀。”她眉眼弯弯,仿佛已看到将来的好日子,擡眼道:“不劳上卿费心,我如今也有一技之长,再不似以前养尊处优了,人总不能永远那么傻。”
说着笑起来,眼光落到对方腰间。
一个绣着凤凰的香袋,坠在玉佩之间,金丝流转,美丽异常,正是雪姬所送。
看来人家挺喜欢,也算情投意合,雪姬若瞧见,肯定高兴,她也替小姑娘喜悦,自己这辈子不能有两情相悦之事,看到别人也觉得好。
姒夭并不讨厌雪姬,一来对方小,二来所有情绪都在面上的人反而好交,她恨的是表里不一。
目光落在香袋上,满眼堆笑,丰臣瞧着她,倒像有喜事,收回目光,眺望桥边蔓延的青苔,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昨日春祭玩得好吗?我看不少女子在绣香袋,公主可会——”
“我手笨,哪会这个。倒是甘棠巧,绣出的凤啊,龙啊,栩栩如生,花都能招来蜂蝶。”
丰臣手一伸,将腰间香袋取下,送至眼前,“那公主仔细看看,这个绣工与甘棠姑娘相比,又如何?”
姒夭愣住,到底做贼心虚,伸手接来,“我看都好,不知上卿从哪里得来,心上人送的吧!”
擡头迎上对方目光,灼灼而燃,那眼神藏着洞彻一切的睿智,直落到心尖,吓得她不敢多言。
连忙将香袋还回,再没揶揄的心思,“上卿戴着吧,既然没事——”
“我猜这个,应该是楚女所绣。”
丰臣手中辗转着香袋,整个人放松而慵懒,好似随口一说。
姒夭不明白,“何以见得?”
他笑着看她,指尖拂过金色凤凰,落到那湄字上,“殿下,如果我没认错,此乃鸟虫书,楚国与吴越独有的文字,而这只金凤凰身形婀娜婉转,怎么看都是楚风。”
姒夭咬咬牙,死活也不能认,“天下会绣凤之人颇多,或者有人学楚风来绣也未可知,上卿何必在乎,只要收着心意吧。”
说罢拜拜,转身离开,没半点继续攀谈的意思。
她心里暗恼,甘棠和这丫头也太巧了,竟连鸟虫书都会绣,差点露馅,幸亏无人知道,那个湄——可是自己的小字。
丰臣将香袋放到石台上,看对方身影消失在一片青枝花海处,不觉抿唇。
“你——叫什么名字?”
齐肃公十二年,江涵秋雁,梧桐落,秋风吹来,冷得他寒衣骤紧。
擡起头,却见一少女亭亭玉立,帷帽歪了半边,只露出一点朱唇。
“什么名字不名字的,你就记得一个湄字,在水之湄的湄,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