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碧落(2/2)
她踉跄着站起身,擡脚迈步水雾结界里,映入眼帘的是座水洞,流水将她的衣衫柔柔浮起,却并不影响她的呼吸。
阿妖虚虚抓握,却抓出连串的水泡。
盏盏石灯的映照下,正前方那座圆形的高台。
高台分左右两侧。
左边竖立着细长的物件,隐约能看见其剔透又浑浊的材质,不像是木材倒像是寒冰之类;
右边侧坐着一道倩影,海藻般茂密的长发直直拖到身后,发间缠着莹润的贝壳和珍珠类饰品,随着少女转身,碰撞出清脆声响。
少女七分魅色聚于那双含情眼里,眼波流转间,好似要把阿妖的魂儿勾去,然而眼底又流露出丝丝邪气,上半身莹白如玉,下半身则……长着长长的鱼尾。
鱼尾却并不光鲜亮丽,反而有着不规则伤痕,瞧着狰狞又可怖。
阿妖眼神微闪,如此明显的身体特征,眼前少女不作他想,“鲛人!”
鲛人女子嫣然一笑,洞中响起一阵笑声的回音,将阿妖彻底环绕,然等到笑声散去阿妖也无动于衷时,她才滑动着鱼尾起身,眼神中带着探究,“能抵挡得住我族惑心术,你究竟是谁?”
阿妖眨了眨眼,这鲛人女子分明向着她破水游弋,却又很快停住了身形,始终没有出玉石圆台的范围。
是不敢,还是不能?
此处水洞是鲛人主场,便没有什么不敢的,偏偏只能远距离对她使用鲛人秘术,只有一个可能——她不能走出玉石台。
阿妖有了这个猜测,当下无视鲛人女子的疑问,擡脚往其身后方向走去,却也远远看清了前方竖立着的冰棺。
说是冰棺也不大准确,凭阿妖黑白的色觉去看,浅色冰棺内里流动着深色纹理,而那些纹理又是从鲛人女子身前浮动的‘花’中流出。
阿妖的目光落在‘花’上。
八枚细长花瓣呈喇叭状盛开,花瓣底部又彼此连接,形状很是独特。
鲛人女子感受到阿妖对花的凝视,当即游动着将花挡在身后,神情戒备的道:“觊觎圣花,当真放肆!”
阿妖看出了鲛人女子的在乎,随机应变的上前道:“圣花都要枯萎了,你怎么看不出来呢?”
一句话,鲛人女子就难掩震惊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是知道的,倒是我多此一举了,”阿妖懒懒的说完,就引得鲛人女子急声追问,“你既然看出圣花异常,可有办法令它常开不败?”
阿妖故弄玄虚道:“花和人一样,生了病就要治病,治病就要对症下药,只是我离得这么远,没法细细问诊,更没法说出治病的法子啊?”
鲛人女子很是挣扎,眼神不住在圣花和阿妖之间打转,忽见圣花花瓣快速枯萎,连忙擡手成爪,用锋利的指尖划破鲛尾,闷哼着将伤口处的血输送到圣花花心。
阿妖不由微惊,“你竟然以血浇花?”
鲛人的血本就具有奇效,八方楼主曾与她讲过,鲛人血可解百毒,又可与油脂一起制成长明灯,再观鲛尾上七零八落的伤疤,可见鲛人女子不是第一次以血浇花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生性爱美又爱自由的鲛人,会心甘情愿留在幽深水洞中,重复进行着以血浇花的自残行为?
阿妖不经意擡眼,余光扫过冰棺时,瞳孔都不受控制的放大——原本流淌着深色纹理的冰棺,许是因圣花暂时中断流通,冰棺上半身变得晶莹剔透。
隔着透明的棺盖,阿妖不可置信的盯着棺中人的脸,那张精致而贵气的脸,明明先前还在朝云雾雨厅和岱渊外的通道见过,分明就是蓬莱少岛主,阿妖不会看错。
她喃喃道:“怎么可能!”
在鲛人女子以血浇灌下,原本半枯的圣花有了好转,继续与冰棺产生连接,而冰棺里头深色的纹理再度流通,透明的上半身也变得浑浊。
鲛人女子收回利爪,长发抓起旁边药瓶送到手心,她木然又熟练的拔开瓶塞,往伤口胡乱倾倒,再随手将空药瓶往身旁扔去。
药瓶落下的方向,是一地凌乱的空瓶,可见鲛人女子自残和药愈次数之多,阿妖故意出言试探,“鲛人,伤尾之痛锥心刺骨,你竟也忍得住?”
瓶中应是炼制的灵药,不过三五息,鲛尾就已经愈合。
鲛人女子浑然不顾新添的伤痕,只痴痴望向那处冰棺,眼底藏不住的缱绻和爱恋,就连红唇都满足的勾起,“为了他,这点痛不算什么,哪怕是要碧落的性命,碧落也心甘情愿!”
“碧落,很好听的名字。”阿妖没有急着追问,反而真诚夸赞起来,也让鲛人女子,也就是碧落少了几分戒备,扭头看向阿妖道:“你呢,你叫什么?”
“阿妖,妖怪的妖。”
鲛人碧落听见这名,面上有些难言,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好草率的名字,我族那么多的鲛人,断没有给孩子起名‘阿鲛’,传出去也会被族人嘲笑的。”
说起族人,鲛人碧落的面色更轻柔,水洞气氛也不似先前的剑拔弩张。
阿妖被鲛人贴脸嘲讽,很是厚脸皮的轻咳一声,“我睁开眼就是妖,也没见过别的族人,阿妖是我自己给自己取得名字,将就着用用呗。”
鲛人碧落白了她一眼,“你真不讲究,我族的鲛女都是精致到头发丝的,就连鳞片被划都要伤心许久,不到彻底恢复都不愿出去露面的……”
边说,她边低头看了眼鲛尾,这条伤痕遍布,鳞片残缺的鲛尾,再也没有昔日容光,只有无尽的丑陋和刺眼。
“每个鲛人的尾巴都是独一无二的,碧落,你的也是。”阿妖适时宽慰,没有说‘美丑’,只论‘特色’。
她必须从鲛人碧落嘴里套出岱渊的真相,然后才能豁出去报仇雪恨!
一时假意的与之交好,阿妖想,她还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