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其名（2/2）

魏判合上生死簿，从八方楼主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翻看了，眼下自然了熟于心。

“冥君自是听过的，妖界王族便是以‘玄’为姓，玄校正是妖君玄策膝下二子，年纪轻轻便任妖族司法之职，听闻他霸道狂傲，眼不着砂，多年前突然失踪，而后下落不明。”

“却没想到，他早已失去妖身，以魂魄之态留在了人间九爻。”

冥君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忽而挑眉道：“更没想到，他以魂魄之态，修炼了独属于他的道，甚至……已有成仙之兆。”

“成仙？”小阿鹖抖了抖耳朵，好奇扭头道，“这里也有人要成仙吗？”

被她追着梳辫子的谛听少年，正盘腿打坐在树下，谛听乃是通灵神兽，听觉尤其异常，便解释道：“冥君说‘那位八方楼主有成仙之兆’。”

小阿鹖‘嗷’了一嗓子，小手编织着谛听又长又卷，手感又极其舒适的白头发，顺嘴提到先前所见，“说起来，阿鹖去九爻接人时，还在云间碰见了雷部邓元帅，元帅也说什么‘九爻将有渡劫成仙者’，不过阿鹖问过了，渡劫之人不姓‘八’。”

冥君和谛听异口同声道：“那姓什么？”

“姓‘玄’？”小阿鹖脆声声说完，就见冥君神情一滞，就连四判都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等等，不会是……”小阿鹖僵硬了一瞬，而后迟疑的道：“可他不是叫‘八方楼主’么。”

谛听叹了口气，“八方楼主是他的身份，玄校才是他的名字，难道青女殿下姓青么？”

“当然不是啊，”小阿鹖开口反驳后，后知后觉的松开玩谛听发辫的手，蹦跶着原地跺脚道：“完了完了，阿鹖又冒失了，怎么办怎么办，主人要是知道了……”

说主人，主人到。

耀眼的光芒出现在神桃树下，光芒散去之后现出三道人影。

素色衣裙的少女，正合眸倚靠在神桃树下；

青女与楼主则是面对面站着，不等小阿鹖飞奔上前，楼主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她伸手触摸，却穿过了楼主的脸，“楼主你，怎么会这样？”

“小阿妖，我要死了。”八方楼主一派淡然，声音都变得飘渺。

闻言，小阿鹖连忙捂嘴站住脚，眼里都是自责的歉意。

“主人，都是阿鹖不好，阿鹖不知道他要渡劫成仙……”

“你说什么？”青女不可置信的看向阿鹖，再度看向楼主时，眼中都聚起水光，“楼主你，你本该要成仙的吗？”

八方楼主下半身开始消散，却还是不疾不徐的道：“心结难解，便是成仙又何妨；心结已解，纵是身死亦无憾。”

“小阿妖，我曾用了很多年，才堪堪补好了苍玉一魂，但是皦玉危在旦夕，我只能以魂换魂，”说到这里，楼主看向树下的素衣姑娘，释然的道：“如今，我欠皦玉的债彻底还清了。”

“可，可是。”

青女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头，却无法化作滚烫的热泪宣泄，整个人都十分割裂。

“小阿妖，这是我的选择。”

“不，应该改口了叫你无恙，无恙，是个好名字，”楼主垂眸看向青瞳眼底，却又好像透过青瞳，远目向遥远的未来，“只是这个名字太沉重了，沉重到会像千座大山般，压的你喘不过气，到那时，你又该如何选择……”

楼主消散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想擡手敲她都做不到，那张文弱素净的书生脸上，浮现出一抹可惜，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念想，“苍玉……生辰……长寿面……”

他走的太仓促，甚至来不及和苍玉告别，往后也再无相见之日，惟愿那孩子此生平安，长寿。

“楼主，楼主不要！”

千般思绪如洪水决堤，彻底冲破了一切束缚，正要化作眼泪流出的刹那，青女被凭空的柳枝缠绕住，如同画中仙一般定格不动。

有浓郁酒气弥漫开来，司春句芒出现在青女身侧，素来半眯着的眼睛彻底睁开，手中爆发的木灵之气灌注到青女体内，将她汹涌的泪意一寸寸压制回去。

神桃树上当灯笼的小金乌乐坏了，扑腾着欢呼道：“司春，你是来带小十回去的么，小十想回汤谷想泡澡，呜呜呜，司春你可算是来了……”

而同在神桃树下的小阿鹖，心虚的挪动脚尖，一步一步藏到站起身的谛听身后：呜呜呜，司春一定是动怒了，连眼睛都睁开了，还睁得那么大，好可怕好可怕！

与此同时的人间九爻，苍玉抱着长离琴候在八方楼外，随着琴穗圆玉的碎裂坠地，苍玉似有感应般，当头便吐出一口血。

长离染血，少年悲戚。

“苍玉，苍玉你怎么了？”匆匆赶来的乌檀，一鞭卷住作势倒地的苍玉，却听见他挣扎着哑声道：“玄、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