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瑰,是不是你也会抛弃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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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顾一讨厌别人跟他抢东西,因为他本来就不曾拥有什么,留下什么。就像当初他跟靳家奶奶说的话一样,“被烧了,在那年。”
一场大火过境,他在这个家的一切都烧光殆尽,全部化为乌有,连带着靳纳疆和玉怀柔对他最后的一点怜爱与施舍一并烧成灰烬被风吹走。
烧光的不止他在这个家的一切物品,就连他和靳纳疆和玉怀柔之间那点可怜虚假的亲情也一并烧光。
烧灭了他最后那点想在沉默中缝缝补补的心。
当初勒在他脖颈处是钢丝,跟着一起勒出血痕的还有靠跟着靳拓长的三分像的,那点可怜的免死金牌带来的自尊。
实际上断掉了的,尽数毁灭的是他对他们最后那点幻想与奢侈——幻想在亲儿子回来之后,仍能待他如初。
他从来没有那么想死的一个瞬间,如果注定要让他孤独地死去,那么能陪他进坟墓的恐怕只有那块陈年失色的玉佩。
所以他在那之后到处游荡,像只孤魂野鬼,他去了滑雪场,碰到一个人失忆了,在原地恐慌的跟朋友讲着,“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好害怕。”
“你别着急,慢慢来,你还记得你爸妈是谁吗?”
“我有爸妈吗?我真的不记得了,我脑袋好痛......”
靳顾一反叛躁动的心在那一刻疯狂跳动,他侧颈的青筋动了动,随后在与马容他们的滑雪跳台比赛之前,他早早磕坏了自己的滑雪板,然后在高空中望着旋转的雪白色的天空发呆。
好像天堂。
人死了之后的世界会是这样的吗。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出了防护区域,撞得满头是血,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花白的血,可怖迷艳的大滩血色雪堆逐渐形成。
他额间的血流到了他的睫毛至上,耳畔嗡嗡作响。
“靳顾一!你还好吗?!靳顾一!靳顾一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来人啊!快送他去医院!”
靳顾一当时看着他们着急慌乱的脸,道一句,“我没事,不用着急。”
真的没事吗,答案是否定的。
靳顾一后来被检测出选择性失忆。他在那之后成功忘记了靳家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非常好,成功达到了目的,并在那短短一周在附近买了房子,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愉悦的时光。
可也仅仅只是三周而已,他在某个雷声密布的夜晚还是想起了这沉重压抑的一切,从床上惊坐起来,额头渗出了冷汗。
还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被抛弃的,想起那场熊熊烈火是怎么烧光他们最后一点的仁慈和假面,想起如何在那个雨夜跟死神拼命搏斗......想起他孤身一人的,这个残酷冷漠的现实。
靳顾一挂掉了和温瑰的电话,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开始步伐不稳地在柜子里东翻西找,怎么也找不到药,心脏快要疼的炸裂。
“顾一!顾一你怎么了?你还好吗?又发作了是吗,药呢?药你放哪了?”
宁海蝶及时冲了进来,靳顾一已经瘫坐在柜子前,身体不断抽搐,抖个不停,面色苍白无血色。
“你等着,我马上去给你买药,很快就回来!你再坚持一下!”宁海蝶推门而出。
靳顾一头痛欲裂,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无力地靠坐在书架前方滑下来,昂着下巴,似乎在强行忍耐着什么,喉间紧瑟难挨,他把这附近的柜子都翻遍了,没找到药。
找不到,吃不到,留不下,留不住。
他什么都留不下。谁都会抛弃他。
什么都得不到.......
宁海蝶抱着一大袋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通通倒到桌子上就开始拆药,靳顾一低着头对着地板喃喃着什么,脸色苍白的吓人,手腕抖个不停,额间的冷汗滴到棕红色的地板上。
急促的呼吸,虚弱的姿势,这里一片狼藉。
宁海蝶强行塞了他几颗药,用水给他灌下去。办公室里的钟表滴答作响,药效开始发作,靳顾一的呼吸渐渐平复,但仍然颤抖。
宁海蝶实在是太生气了,他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至于刺激他到这个程度?
“是温瑰吧,我刚才听到了她的声音,你最近的药吃的也太快了——”
“跟你没关系。”靳顾一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平静无风的景色,他的呼吸还不够平稳,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今天谢了,你可以出去了。”
宁海蝶自嘲地勾了下唇角,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会儿也想开诚布公地好好问问他,“就因为我是靳拓带回来的人,所以你一直很膈应我是吗。”
“并没有,与这无关。”
“诚实点,我们都诚实点。我当初在意大利救了靳拓就是为了有一个好前途,但是我跟靳拓的关系也就到这了,他这种疯子没几个人想沾上的。”
“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宁海蝶并不打算立刻要求得到他的回答,“为了你,我可以跟任何人翻脸。而不是只能躲在你的背后等待你伸出援助之手。”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也不喜欢你。”靳顾一也实话说了,“就算没有温瑰,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他只会一个人走到生命的尽头,戴着那块染着血的玉佩进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