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2/2)
“不是因为赵成岚,也不是因为谢坤,而是因为我舅父!”赵北辰咬紧了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字来,“霍!千!邈!”
霍千邈眼神未有波动,不悲不喜望着赵北辰。
“因为行舟比任何人都早发现,如今的霍千邈已经换了人。”赵北辰背对着舅父,哽咽道,“我说的对吗?大舅父!”
霍千欿淡然道:“你又是何时发现,我是霍千欿?”
“你把思文思武全部遣走,给舅母下毒,你不敢在我面前写字,桩桩件件早有蛛丝马迹,还有你始终找不到的那块虎符,一直在我手里。”赵北辰话音落时,郡王府外响起一连串马蹄声,周日行领着人冲了进来,将宁郡王府团团围住。
赵北辰情绪逐渐平缓,浅笑道:“也因为,我小舅父虽无德行,却从不敢受我跪拜,你与他长得再像,骨子里也是两个人。”
霍千欿眼神怔忪:“霍千邈竟把虎符给了你......”
周日行进来没多久,谢麟领着人冲了进来,手里架着永昌侯及其妻儿,大吼道:“北辰,人我给你带来了。”
曾天顺满眼惊慌,正欲跪拜求饶,赵北辰拔出剑,一剑穿心,刺穿了他的身体,没有留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永昌侯夫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看向赵北辰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赵北辰眼神淡然,在众人错愕不及时,他猛一转身,一剑砍在赵长生肩膀上,剑起剑落,卸了他整条胳膊,殷红的血液从他伤口处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衣。
霍千欿声嘶力竭道:“长生!”
赵长生瞬间白了脸,身体从椅子上倒了下去,疼痛在一瞬间麻木了他的四肢百骸。
赵北辰动作之快令人咋舌,旁人全然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攻击赵长生,仿佛只是信手拈花,随意至极。
赵北辰收回剑,朝谢麟道:“把永昌侯府其余人放了。”
永昌侯夫人在这一刻终于回过神,她颤巍巍举起手,指向赵北辰道:“你这个吃人的怪物。”
赵北辰故作困惑道:“怎么了?他曾天顺是什么天王老子,我还要听他说遗言?他让别人说遗言了吗?”
永昌侯夫人怒吼道:“我即刻进宫,去向太后禀明,你滥杀无辜!圣上都放过了他,你还要杀他泄愤!你这是违抗圣旨!”
赵北辰不耐烦道:“把他们轰出去,我与长生还有账要算。”
几乎流干鲜血的赵长生此刻回过了神,急声道:“不......能......放!”
霍千欿不知他何意,却倏然拔出刀来,追上意欲逃跑的永昌侯家人,一刀砍向他们。
谢麟举刀而出,扛下他一剑,让永昌侯府上下即刻离去。
霍千欿已失先机,退后一步护在赵长生身旁。
赵长生苦笑:“你要闹得人尽皆知,通过旁人的嘴传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你砍了一臂,危在旦夕。”
“此刻宫门已关,我会引他们去衙门求救,今夜所有官员府邸皆有东宫侍卫盯梢,只要任何人有异动,天亮之后,都会被押入刑部大牢受审。”赵北辰冷声道,“你布局多年,通过孙广孝往各处放上自己的亲信,只要今夜你的脑袋落了地,这些虾兵蟹将根本不足为惧。”
赵长生喃喃道:“东宫侍卫,你和太子联手,我却丝毫不知......”
“赵成岚深谙用人之道,与你们花间堂这些蝇营狗茍之辈截然不同!”赵北辰眼神冷冽道,“赵长生,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的结局是你一步步造成的。”
赵长生支撑着身体坐起身,黏腻的鲜血布满他的双手,他颤抖着举起手,抚摸棋盘上的白子,苦笑道:“好一招釜底抽薪,这一局,是我输了。”
赵北辰掀翻了棋盘,狠狠砸在地上,愤恨道:“人命根本不是棋子,大获全胜亦是满盘皆输!你要报仇大可冲着谢坤与曾天顺去!为何要连累无辜性命!花间堂滥杀无辜残害百姓,行舟与你无冤无仇,他们何其无辜!”
赵长生捂着胳膊仰天而笑,他笑岔了气,忽然又敛起笑,冷冷道:“北辰,我原以为你会懂我,报仇?我缘何要报仇!是你告诉我,谁人不想奔前程?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生来就该是东宫之主!我不过是走上了我原本的命运!”
赵北辰满心悲戚,他拔起剑走向赵长生,霍千欿举刀冲来,与赵北辰相缠数招,两人分开之际,霍千欿愤怒道:“长生何错之有,这本就该是惠亲王的天下!端王图谋不轨,陷害惠亲王在前,杀害你外祖父在后,当今圣上却踩着惠亲王登上高位,圣上君临天下,端王富享一方,天理何在!”
赵北辰哀伤道:“外祖父掉了脑袋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替你霍千欿鸣冤!父皇纵有不是,可小舅父做错了什么?你躲起来当你的缩头乌龟,图谋你们的大业时,他拼死沙场建功立业,为霍氏宗亲扛起了一片天地。小舅父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他不欠你任何。”
霍千欿痛苦地合上眼,“事已至此,不必再说了,在余剑锋带救兵赶来前,我绝不会让你动长生分毫。”他脱了铠甲,举起刀直面赵北辰。
赵北辰沉声道:“好,今日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了断我们的甥舅之情!”
赵北辰屏气凝神,浑身凛起肃杀之气,众人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谢牧庭的影子。
他剑气如虹势如破竹,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握住他的手背,牵引着他划破长空,起雷霆之势,连周一善都不知,赵北辰从何时起拥有了这般精深奥妙的剑术。
霍千欿气息疲重,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赵北辰剑气凛然,刺穿霍千欿的手臂后未作停歇,径直走向赵长生,凌厉的剑刃反射出寒光,赵长生仰起脸,缓缓阖上了眼。
在剑刃割破赵长生喉咙之际,利箭破空而来,在剑刃与赵长生的脖颈中穿透而过,击碎了赵北辰的剑气,也划破了赵长生的喉咙。
赵北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剑,他回首看去,屋顶之上,谢牧庭持弓而立,斩断了他弑兄的宿命。
而此刻余剑锋已经领着北郊军赶来,正与西郊军僵持不下。
赵长生喷出满口鲜血,他捂住喉咙身体抑制不住地痉挛,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不要......告诉......”
他被命运所裹挟的一生,以如此的方式草草结束,他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作为一枚棋子,作为一柄剑。前程梦尽,他终将陷入长夜,当鲜血从指缝间满溢而出,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霍千欿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仰天长啸道:“惠亲王,少主先行一步!奴才即刻就来!”
赵北辰大喝一声:“日行!”
在霍千欿引咎自尽之时,周日行豁然出剑,挑开霍千欿的佩剑,用一捆麻绳将他捆绑。
霍千欿眼眶泛红,他用力咬下舌根,汩汩的鲜血流满了下巴。
赵北辰愕然,他隐忍着眼泪,蹲跪在他面前,哽声道:“舅父,事到如今,你还是要追随他们而去吗?”
霍千欿的五官变得扭曲,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他睁大了双目看向赵北辰,仿佛在向他求救。
赵北辰拔出佩剑,眼泪流下的同时割破了霍千欿的喉咙,霍千欿的身体轰然倒下,硕大的身躯倒进赵北辰单薄的胸膛里。
赵北辰仰头,让眼泪倒流回眼眶,他在霍千欿耳边低声说道:“舅父,一切都结束了,希望你下辈子只追随你自己。”他将霍千欿平放在地上,吩咐周日行去擒拿赵长生余党。
余剑锋无兵符在身,擅自发兵,为谢牧庭所擒。
谢牧庭拿出虎符,朗声道:“虎符在此,北郊近卫军听令!”
北郊军缴械投诚,长街上跪成一片。
谢牧庭稳步走向赵北辰,深沉道:“北辰,我来晚了。”
赵北辰飞身扑向他,摸了摸他扎手的脸,满目含泪道:“你怎么来了?”
“我让刑部弟兄帮我留意,今夜北郊军有异动,所以我出来看看。”谢牧庭口气轻飘飘道。
赵北辰气得要命,骂道:“你这个蠢货,你有虎符给我就是了,擅离刑部大牢又是一桩死罪!”
谢牧庭挠挠头道:“那我现在回去。”
赵北辰凶巴巴道:“快走!”
谢牧庭从正门出去,拨开一众士兵,闲庭信步般走向前方。
贾靖承在刑部大牢外等了他半宿,见他孤身回来,便知事情已成定局。他拔出长剑,眼神凄哀道:“谢牧庭,最后一次,你与我只能活一个。”
谢牧庭似是没有听见他说话,径直向前走去,经过他身边时屈指敲在他肩头,贾靖承身体倾斜倒了下去。
谢牧庭头也不回,进了刑部大牢。
贾靖承浑身酸软倒在地上,身体失去了知觉。
赵思衡放声大笑从深巷中走出,蹲在贾靖承身边笑得乐不可支,“靖承,咱们也有笔账得好好算一算。”
贾靖承双目无神望向虚空。
“听闻睿王已经能说话了,你这好日子也到头了。”赵思衡吃力地背起他,往城门方向走去,“这皇城里的人心眼太多,不是我能待的地方,念在你与我‘同气连枝’,随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