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2/2）

“没什么好伤心的。”

安铎：“……”

这就是安铎每次同玉嫤的相处。

安铎过去见过的大殷贵女，除了他突厥的可贺敦万寿公主，也就只有长公主楚玉澜了。安铎见过那位长公主两次，虽从无直接的言谈，但那位摄政长公主的威仪他印象深刻。尤其洛水之盟长公主亲至洛水同他父汗谈判那次，隔着洛水被上万弓箭手瞄准都能对着他父汗裴度破口大骂，这位长公主的头脑口才、气魄胆略安铎是见识了的。

这也因此在遇到玉嫤，安铎很多时候都不敢相信她跟玉澜是姐妹。

同玉澜的汪洋自恣不同，玉嫤整个人都如深涧桃花一般，气质清雅，很有亲和力。安铎那日第一次同玉嫤交谈就发现了她说话的特点，同楚玉澜截然不同，楚玉澜说话她是要把控主权的，思维敏捷中气也足。玉嫤正相反，她话很少，擅倾听，开口前总是先思索几分，一开口声音软软糯糯，和相貌如出一辙的完全没有攻击性。

但就这样的人，晕倒醒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虽依然声音娇柔温软，但言语简洁干脆，不仅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还没有丝毫让人遐想的回旋余地。

而且安铎看得出来，玉嫤并没有跟他耍心眼的意思，相反，她很坦诚，坦诚得匪夷所思。安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且是实话实说。不能回答的她就沉默，也不会给他假信息。她并不懂什么谈判技巧，甚至连说话的一些技巧她可能也不会，就是直来直往直截了当。

偏偏就是因为太真诚了，安铎反倒很多时候无话可说无可奈何。

起初，安铎以为玉嫤说话这样简洁干脆是因为她仗着自己背后有长公主和陆寒寻做依靠，知道他不敢拿她怎么样才这般直接。后来他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他问玉嫤是不是盼着陆寒寻来救她。玉嫤回答得很坦荡。

“自然。”

安铎就跟她唱反调，说陆寒寻不会来，他举了一大堆理由后，发现玉嫤并没有因此就失望。

她还是那般表情，安安静静道：“他不来我也没办法。”

安铎又问她是不是盼着长公主派人来谈判要人。玉嫤还是那俩字：自然。

安铎又给她说玉澜不会，列了一大堆理由，玉嫤依然是安安静静模样，依然是那句话：“如果这样我也没办法。”

说这些话时，玉嫤神情都没多少变化，很安静，甚至有那么点安详的意味，情绪稳定得匪夷所思。

这时候安铎才意识到，玉嫤不是觉得自己有靠山不怕他，而是玉嫤根本就不怕死。

或者说，玉嫤根本就没打算平安回大殷。

就是因为对玉澜、对陆寒寻都没有抱着太高的期待，所以玉嫤能这样从容面对安铎。对玉嫤来说，她确实还抱着一点期盼，但要是期盼没了，她死了也无所谓。

她还特别有自己的主意，就跟她坚持戴着那根木簪一样，她认定的事她心里就特别的定，轻易改变不了。安铎一点都不怀疑，哪天玉嫤觉得自己不该活着了，她能拿那把金镶玉匕首自戕。

玉嫤这份心态就跟她说话一样坦诚，仿佛在说，反正我就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铎自认，他见过所有女子，没有玉嫤这样的。

又真诚又让人没辙。

偏偏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他还很喜欢。

安铎望着玉嫤，月光下这女子的肌肤仿若透明。他如今开始后悔了，后悔初见那日他让她下矿洞为难她，他想，自己在她的心里印象定然是极糟糕的，那恐怕是多少宝物都扭转不了的。

想到这，他很沮丧，沮丧之余他不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玉嫤诧异地擡头看他一眼：“不至于。”

“那你喜欢我吗？”

玉嫤更诧异了：“怎么可能？”

安铎：“……”

他又被她的话搞得哑口无言。

是啊，即便玉嫤每次说陆寒寻都是直呼其名，但他依然能听出她对陆寒寻的眷恋。他很气恼，一度想说一些残忍的话让她厌弃陆寒寻，但终归是忍住了。他望着她，又说：“明日我要去父汗那。”

玉嫤没说话，她觉得这事儿没必要告诉她。

安铎很希望玉嫤回应他一下，哪怕是嗯一声，也仿佛两人似乎更亲密一些。但玉嫤没有。

他只好继续说道：“明日真珠可汗要见我父汗。”

起初玉嫤没反应过来，迟了几秒，她哦了一声。

安铎等了一会，玉嫤没说别的话，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安铎突然想起中原人把这种总是没表情的漂亮女郎称为木头美人，可他并不觉得玉嫤是木头，木头大脑空空，可他觉得玉嫤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