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依旧(1/2)
长夜依旧
延陵无喃喃自语完便沉默了。良久之后,她终是叹出一口气,给自己复又斟上了酒。
一口饮尽,空了的杯子执于指端缓缓旋转着。
“也许我当初,真的做错了。”
她的神思似乎飘到了那年的天雨之下,虚辰也被感染,静静听她说话。
“浅城召来了天雨,龙虎图成天瘟劫起,那场人间浩劫因我而生,为了她,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天怒之期将至,若要解天瘟,我就要承此大劫。我下定了决心要救她的人间,哪怕在劫难逃,我也要做!”
“只是,我清楚她的决绝,我愿为她而死,但不愿见她殉我。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可以过好自己的一生的……于是我便心想,是否恨我,反而能让她活下去?所以,我便擅作主张,与她断情绝义。”
“糊涂!延陵无你太糊涂了!你知道她视你如命,区区断情绝义,又怎可能让她舍命相忘?!”
虚辰拍案而起!这个关心则乱的蠢人!她以为恩断义绝就能令那人恨她甚至忘了她,何其蠢笨!西缄攸爱她入骨,食髓知味,如何能忘?!
延陵无看不到虚辰眼中的恨铁不成钢,可事实确如她所言,时间根本无法磨灭西缄攸心中的情意,只是爱被淹埋,日生夜长,成了走火入魔的恨!
“我答应过她,等事情了结,回京之后就和她共育一个孩儿。那时我已清楚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便将灵力一点点输入她体内,令其在腹中积聚,加上我给她的玉佩乃是灵气之源。此番一来,灵力在她腹中便能自行生胎,十月过后就能如寻常胎儿一般出生。只是那毕竟不是凡人的血脉,怀孕期间所受痛苦乃是常人百倍,子胎更会吸收母体精力以生长,吸血食髓,使其疲惫力竭。而到了降生之时,其母更是要受蚀骨锥心之痛!”
“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懦夫,我给了她血脉,却无法陪她走过这段痛苦无比的路……我没有想到,她为了这个孩子甘愿忍受这许多苦楚。我甚至想过,我若真将她伤之至深,待她发现了这个孩子,兴许会怒极将她堕了也可能。后来,我听说太女出生,还以为她会更狠些,将对我的恨意都发泄在孩子身上也不定!……原来终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的亲身骨肉哇。”
看着眼前又陷入无限怀想的延陵无,虚辰稳住了那激动的心绪。
“你的确是想错了。西缄攸对青儿很好。她有多爱你,对待青儿便有多宠溺多用心。她后宫养了那些多女人,却一个都不准碰她女儿……青儿还小时,曾有个后妃看她可爱,便违令捏了她的脸。一个不当心力使大了,把那小脸给捏红了一小块儿。结果就被西缄攸砍了双手,挑了脚筋,打入冷宫,没几日便病重身亡了。死后尸骨也没个掩埋之地,被侍卫擡出宫去扔在了乱葬岗,落得个野狗分食的下场。从此之后,再没人敢动她女儿一分一毫。”
“她狠,却是在护犊,护着你留给她的,唯一的血脉。”,虚辰皱着眉紧紧盯着延陵无。
延陵无却似乎比之前还要出神,双唇微张,眼神涣散,令虚辰看不懂她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久,延陵无仍是没有反应。虚辰忍不住开口叫醒了她,“我很好奇,那么凶险的天劫,你是怎么生还的?”
延陵无被虚辰喊回了神,放下手中玉杯,同她娓娓道来,“天怒归元,我自知必死无疑。可哪知,就在最后关头,孑飒与孑肆竟会出现舍身救我。”
延陵无说着,朝二人招手示意他俩上前,又向虚辰介绍他俩。
她先指着孑飒,“这是孑飒,是哥哥,乃现任狼王兼任妖君。”
随后又讲孑肆,“这是弟弟,叫孑肆,是狼族祭司大长老。他二人早年与我相识,也算主仆一场。当初玄天雷劫九九八十一雷,我受到最后一雷,仅余一寸心脉尚存,是他们从那雷霆万钧之中将我抢出,而后又费尽千辛才救回这条残命。这些年来,也是一直倚仗他们照顾,才能恢复成这般模样。延陵无能有命活到今日,实在都是他们的功劳。”
说罢,延陵无仰头看向二人,眼中带着谢意。
一旁始终不曾说话的孑肆开口,“主人何谈言谢!当年若是没有主人出手相救,孑肆早已伤重而亡了,孑飒一人受奸人迫害更是难以存活!我二人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主人给的!我兄弟二人一日奉主,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延陵无又听到了他言之凿凿的誓约,这些年可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尤是低头轻笑,也不回话。片刻过后,她才继续与虚辰说道。
“找回一条性命之后,我便在那仙狼山中隐居避世,只求在那处聊度残生。见她,不如不见……我曾将她独自弃在那暴雨滂沱之中,雨淋了她满身,打得她睁不开眼,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滴着水……她求我,甚至想困住我,可我竟真能冷言冷语,与她刀兵相见。我都不懂,那时为何能做到如此心狠?她是我延陵无最爱之人,她的肚子里,还有我刚刚孕育而成的亲身骨肉。可我就那么丢下了她们母女,在看也看不到头的雨里……”
“其实,也不能这么讲。”
虚辰来到她身侧,握住了她的肩。延陵无眼里的追忆似是一把钝刀,这些年已不知刺了她自己多少回,今天提起,依旧和当初一样疼。
“她现在坐的江山,主的天下,臣服于她的百万臣民,每一样都是你用命换来的……你是伤了她的心,但却给她西家赢回了整座江山。世上何事没有代价?她西缄攸空守七年,是代价;你灵力全失双目瞎盲,亦是代价。老天爷是公平的,她没有欠你,你也一样没有对不起她。”
延陵无似是被她这话说进了心里,慢慢转过头来,双眼对上虚辰的脸静静睁着。
良久,延陵无开口,“你说我没有对不起她,她也不欠我什么。那为何她又要恨我?为什么七年不见,她见到我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取我性命?!”
“你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
虚辰微张着嘴听完了延陵无的质问。眼前人越说,嘴角便挑得越高。等话说完,已经笑到了一个堪称狰狞诡异的弧度。那双眼里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层薄雾,淡漠的灰色也莫名显得有了温度……
虚辰一时回不上话来。
她心里明白得很,延陵无不说,西缄攸就永远不会懂。
其实,只要她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松口,能够安静坐下来好好说讲清楚,所有的误会就都能解除!
只是她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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