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2)
第七十九章
合乡,往来沟通的官道上。
“驾!”伴随着一声轻喝,五彪人马如一阵狂风也似疾驰而过,激起尘土无数。
“呸呸呸。”因为速度太快,方才有一在路上行走的农妇闪避不及,差点跌入沟渠之中。
待得马过了,那农妇才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来,拍着身上尘土的同时,向身边的同伴抱怨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亡命价在路上奔马的。
“虽说这是最为平坦的官道,但路上难免有坑洞,要是马蹄陷入,少不得一个筋断骨折。
而且这要是撞到人了,又该怎么办?乡老们也不管管?”
与那抱怨农妇同行的倒是要知道得多些,闻言说道:“乡老们是不会管的。”
“怎么,他们这般奔马还有道理了?”那农妇拍身上尘土时发现自己下裳上又被挂出了个口子,不由提高了音量。
“谁叫他们是追随仁义而去呢。”抛出这么一句话引起人的兴趣后,又神神秘秘道,“听说了吗?咱们隔壁东乡的浚河力役们被斗山的羌贼袭击了。”
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那农妇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裙子了,缓了缓情绪后急忙问道:“吓!杨五家的你说什么?羌贼怎么如此胆大,居然袭击浚河力役,不怕官府去剿么!
“而且那就是一帮榨不出二两油的苦哈哈,何必闹这么大阵仗?”
羌贼对她们素来是个传说中的存在,从老辈那口口相传,知道县中有这么一群人的存在,但谁也没真正见过。
不过作为人的基本判断,令她们下意识觉得羌贼不会对穷得只剩下一条性命的浚河力役们下手。
因为那是费力不讨好,劫来的钱说不得不够补刀的。
不过她也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开口妇人的丈夫杨五负责洒扫乡寺,虽没有吏职,但处在那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总能比他们先一步拿到消息。
杨五家的妇人白了咋咋呼呼地她一眼,前番还在向自己抱怨旁人有了消息不同她通气,也不看看这一惊一乍的模样,谁愿意把消息告诉她,不够操心的。
但人蠢的好处就在于肯为了消息巴结奉承她,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所以她一如既往地原谅了她,带着几分矜持道:“听我当家的说,羌贼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穷哈哈的浚河力役去的,而是为了秦游。”
“秦游,秦游是谁?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杨五家的听到这个问题,好悬一口气憋在胸中吐不出来,但还是强压下那股不适之感,循循善诱道:“你不知道秦游是谁,那总知道你娘家弟弟上次风寒,从我这求了一枚对症的药丸去吧。”
那妇人更蒙了,愣怔了片刻后带了点不忿说道:“可我已经给过钱了啊。市价只卖两枚钱,我可是给了三枚呢!”
这下杨五家的妇人就想把这人的往脖颈中塞了。反正这脑袋长着就是为显高的,没有也无所谓。
“秦游就是制那个丸子的,还有乡中现在价格给擡到二十个钱一枚的安胎丸,也是他制的。”
“嘶,那得多赚钱啊。羌贼就是为了钱抓他的?”
这神奇脑回路得出的答案也是没谁了。杨五家的妇人干脆放弃了答案诱导,直接把结论公开。
“羌贼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赚到手的钱抓他,而是因着那秦游有高超的医术,才得以保住了性命。”
接着她就把从丈夫那听到的消息为全数倒了出来,最后有些喟叹地说道:“没这一遭,我还不知道东乡那个通识课和堆肥的法子也是秦游给弄出来的呢。都说东乡出了个难得的大贤人,没想到只是个半大孩子。”
东乡和他们接壤,用堆肥法也更早,今年收了粮食后那副走路都直蹦高的模样也全落入了他们眼中,她还心生不忿过。就是运气好罢了,想着若是那大贤人落到本乡,今年就该他们丰收了。
只是用言语传递信息难免失真,她直到今日才将秦游的三个形象给捏到一处。
听她讲述的妇人也是大摇其头:“可惜这人了。”不过旋即又反应过来,不解道,“可是这秦游被羌人抓走,和这道上奔马有什么关系?”
“听我当家的说,秦游被抓的消息刚传回东乡,他们乡中的轻侠就要结伴去寻人,现在应该是往张良渠那边赶了。”
“可这都被羌人抓走了,恐怕回不来了吧。”
说不定现在尸体都被扔到山林中了,何必费这个劲去自讨苦吃呢?
杨五家的妇人深深望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赞成,话里带了警告:“你这话对我说便罢了,若是让东乡那些人听到,逃不脱一顿打去。”
妇人被告诫,心中惴惴,但嘴上不肯认输,撇撇嘴说道:“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结果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还未回到里中的两人就见到了一条一眼望不到队尾的长龙在匆匆前行。
队列很散漫,肩上也扛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锸、棍、竹矛种种不一而足。
这次两人来得及反应,早早站到道路一侧看稀奇。
不旋踵,又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从后方急追过来。
这一次人数比先前要更多些,胆子也更大。为了不让自己的速度被长龙所阻,已经是贴着路的边缘在奔跑,稍有不慎就会跌进沟渠。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她们只觉眼前有残影闪过,本以为会无缘目睹这艺高人胆大骑士的真容,却见那为首的骑士在超过长龙后来了个漂亮的勒马急停,冲着居于长龙最前的人说道:“阿季,谢君他们可是已经先行了?”
居然是个面目疏朗的英武少年,全看不出身上有纵马狂奔的疯劲。
被称作阿季的男子说道:“谢君已经带着阿伸他们四个先行一步了,阿豹被谢君留下去联络其他还没有收到消息的人,恐怕要慢上一步。”
英武少年闻言又是一抖缰绳,再度纵马疾行,唯留下一一句话散在风中:“那我先带着宾客去与他兵合一处寻找兄长。嫂嫂正由着阿旗阿恒兄弟两个护送过来,还有阿豹他们就交给你照应了!”
“高君放心前行,有我在呢。”被叫做阿季的男子大声应道,朝着被卷起的滚滚烟尘不住挥手。
这时有站在路旁看热闹的农人认出了那个名叫阿季的男子,打着招呼好奇发问:“阿季,你带着这么多人去哪呢?还有那个骑得好马的贵人,也与你相熟吗?”
这次却是得到了一模一样的待遇。
“本乡秦君逢厄,我等俱是受恩之人,愿去找秦君!方才所过的骑马贵人,是县右尉之子高君!”
风将声音吹散,也将声音送进每一个人心中。
闻者无不讷讷。
不是,开玩笑的吧。还真为了寻一个人,弄得全乡倾巢而出啊!
且不说自东乡到张良渠沿途的各乡亭都被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给惊到了,在现场临时指挥搜寻的丁逢已经在短短一天时间内经历了震惊-麻木-摆烂的心理历程。
惊讶秦游居然会成为羌贼的主要攻击目标,更惊讶秦游失踪会引来如此大的关注度,整个东乡阖乡出动,自带干粮要求加入对秦游的搜寻。
随着收到消息的人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丁逢变得麻木,到最后直接摆烂,让手下的属吏去与前来的乡民对接。
人是很难接受超越自身理解范畴的事的,在丁逢的认知中,就不可能有人会拥有如此高的威望与号召力。
他是生活在大汉朝,不是生活在三代治世!
在间歇性支棱和持续性摆烂中,他终于等到了能为他解惑的人。
一路疾驰而来的高贲都来不及擦一擦头上的汗水,就被丁逢给拽到了一旁,十分急切地问道:“阿虎,你与秦游相处得多,快与我是说说,秦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他的学识与判断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感觉秦游的才能与现在受到的关注度不相匹配呢?
可亲眼所见的事实又不容他心生疑窦。
张阿这些受创不轻的浚河力役,非但不愿离去归家,反而主动留下指明羌贼一开始的离去路径,知道消息后陆陆续续赶来的东乡普通乡民,以及高贲跑到人马俱大汗淋漓,仿佛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无一不在向他彰显秦游的分量。
高贲被这问题问得一脑门子问号,好半天才转过弯来笑道:“丁君没有感觉到?”
丁逢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当然看得出秦游身上有不凡之处,但秦游身上的骄傲也看得分明,秦游明显不能为他与家族所用。
所以初时的惊奇过去后,便只看在高光特地托付他的面上,给了秦游最好最充足的物资,然后把秦游撂下,将全幅精力投入修渠浚河之中,直到此时出事。
高贲还是笑,慢条斯理擦头上的汗。因为丁逢的心路历程不说和他一模一样吧,也像了个七八分。
丁逢却急了,怒视高贲:“竖子,安敢欺乃公乎!”
丁逢个性不羁,凡事只求一个顺心,初与高光交好,相结为友。后来又认识了高贲,彼此脾性相近,相处起来倒也投机,从不摆什么长辈架子。像这般勃然作色,还是第一次。
高贲见他恼了,再不敢卖关子,轻笑道:“丁公,我只能说秦君之德,如微风细雨,悄然浸润人心。平素不觉异,失之弗能比。
“我笨嘴拙舌,说不清楚。丁公不妨问问这些东乡民众,为何会放弃家中诸事,自愿来到此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