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2）
第九十九章
秦游此时的心绪有些乱,因为刚才在狱中陈卫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不过这些杂乱的念头在回到家中之后就荡然无存。
因为实在是，太令人糟心了！
他到家时，每日的通识课还没有结束。
和所有的班主任一样,秦游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站在教室的后门。
可是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旁的学生还好,已经上了近三月的通识课。
无论是家中父母三令五声的要好好读书，还是曹服依靠学识建立起的老师威严,都让他们在曹服面前不敢作妖。
唯有小三他们几个,很不像样子。
底子太薄，落下的课程又太多。而眼下还没有分班的条件,给他们好好补补基础。
所以哪怕是身为长兄的小三很努力的想要起到带头示范作用,看向掌中竹简的眼神也跟看仇人似的。
再往下是小四，一向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如今已是潮乎乎的，一看便知是想睡觉了。
不过虽然一直打着哈欠,但双眼却也没有真正的闭上，属于是能力不够,态度来凑。
至于小五,书简已经被推到了一旁，正在不断用手指拨弄着手上的毛笔尖，神情十分专注，就是没用到正地方，指定又是在想着别的事呢。
唯一让秦游感觉欣慰的就是小六了。
和小五一样,小六也把上课要用的书简统统堆在了桌角。
不过手中却拨弄着一架算盘，口中念念有词,指法从生涩逐渐转为熟稔。
小六果然在数算之学上有逸才,天选理科生。
而曹服正在教的这些内容嘛，秦游觉得自己也不用操心小六。
那是个聪明又好强的姑娘,不会允许自己落后的。
小七，小七……
秦游觉得自己此时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班主任在面对学生的时候，经常露出无奈又疲惫的神情了。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书声琅琅，小七居然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趴在桌上睡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小子心有多大，睡眠就有多好。没打半点小呼噜，不会妨碍到他人。
看来分班之事刻不容缓，而且还得是他腾出手来，亲自抓这几个小子的学业。
不然阿服是镇不住他们的。
结果秦游从头到尾都没出声，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伏在案上睡觉的小七。
小七一动，其余人也就跟着动。眨眼的功夫，一个个就成了头悬梁，锥刺骨，没有人能比我更认真的好学生模样。
唯一的例外还是小六，她转头目视秦游，冲着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算盘。
“刺头们”被突然冒出来的“班主任”给收拾了，接下来的一切就显得那么波澜不惊。
以至于秦游让曹服代他给学生们分发从县中买回来的饴糖时，一个个的竟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而且秦游还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单是小三他们，包括冯旗、冯恒和高贲在内。这些个破孩子在知晓自己的把柄被他抓住时，会格外粘着芸娘，好似这样做就能逃脱惩罚一般。
对此秦游采取的应对措施是拖着。
既然把柄已经握在手上了，那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收拾，就能什么时候收拾。
晚点收拾还能让他们多经受一点心理煎熬。
此消彼长，今日午饭的饭桌上，小三等的缄默，愈发衬出冯旗等人的活跃。
尤其是高贲，似乎整个屋子里都是他欢快的声音。
“兄长，兄长，今日县君同您说了什么？”
其实他早见过了比县令还要大得多的官。
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认下的兄长年家世连寒门都称不上，却能在年未弱冠之际，便得郡中征辟，授职啬夫，县君拨冗召见。
这绝对是连他的父亲都不敢想象的事，正好印证了他的眼光有多么地毒辣。
比他父亲要强得多！
秦游再一次加深了对“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这一句话的理解。
不过这允许在用餐时自由发言，各抒己见的规矩是他定下的，他现在也不好打自己的脸。
因此只是轻轻扣了扣桌子，安抚高贲道：“县君只是叮嘱我不要忘了本心。一身勇力不仅可以拿来制暴，还可以用于安民。”
末了极为不在意地说道:“最后县君给我取了字。”
“什么？县君还给兄长您起了字！”
高贲激动地直起了身体，几乎要将面前的桌案给掀翻。
他如此激动的反应，捎带着将小三这些不懂取字这一举动内中蕴含意义的，也心上长了野草似的，直痒痒。
总感觉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秦游拧眉，加重了些语气道：“先吃饭。”
这下耳根子终于安静了。
一时压抑带回来的是更为强烈的反弹。
等到饭后秦游公布自己的字为周章时，已经初通诗书的这几小只，恨不得用叫好声将屋顶给掀翻。
于是很自然的引出一个问题。
“你想要新的名字？”对小三提出的请求，秦游初时有些愣怔，过后就感到后悔和心虚。
果然他和芸娘都没有带过孩子，这乍一上手看着像那么回事儿了，实际上还是差着点意思。
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在温饱问题被解决之后，人就会自发的追求更高的精神满足。
他的确是忽略了小三他们的精神需要，得亏这几个孩子长了嘴，会自己要，不然日后多半会生出隔阂。
“兄长，不是我，是我们六个。”小三目光炯炯地盯着清油，话说得极其认真。
从前在山上，那里虽然有点礼节，但不多，总的来说还是天性压过了礼仪。
弱肉强食，只有最强的配活下来。
处在那样的环境中，被叫做小三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身边的大家都是这样的。
他们兄妹按照年龄大小排序，取这些名字是极为正常的。
大当家和黄泰那样的是绝对的少数派，会被讥讽为像山下的汉人一般娘们儿唧唧的。
而到了山下，尤其是今日在通识课的课堂上。他们才隐约明白，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为何黄泰会那么执拗于为自己改名。
这不仅代表了父母长辈对其人的期许，还是最快能寻到自己根的方法。
像小三这种仅仅代表着顺序，叫着好像一个物件的名字，则没有这种功能，更像是一个为了省事的代号。
秦游笑了，然后朝着屋门扬声道:“你们几个别在外面躲着了，快进来吧。”
屋门被打开，在秦游下首站成了一溜。
小七十分扭捏的模样，紧紧拽住小六的衣袖，眼神不住往门外瞟。
干了亏心事的学生，见班主任时都这样。
秦游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同他计较。
笑望那几个年长的，道：“你们几个也是和你们三哥一样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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