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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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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哚,哚哚哚。”连绵不绝的弩箭携带着沉重的力道,重重地砸到了傅盈手持的牛皮盾牌上,迫使他连连后退,根本不敢擡头。

周围不断有人挥舞着刀冲上去,有被箭雨给逼退,一路上扔下不少尸体,以至于有人在后撤时被绊倒。

“伯宰,快退!进攻之事由我们二队接手,你们先带着伤员下去包扎!”

一队此次进攻可是吃了大亏,他们先时用三轮齐射逼出了埋伏在密林中的寇匪,前进的脚步也几乎要越过半山腰,眼看就要渡过最困难的部分。

他们兵精甲足,又占据了上风,自然要乘胜追击。

但这一追,立刻就追出事情了。

他们从前都是打顺风仗的,习惯了自己一亮刀子,对面就溃不成军,跪地乞降。

所以即便是被三令五申了谨慎谨慎再谨慎,也按捺不住见到军功的激动心情,个个都像是出了笼的哈士奇一样蹿了出去。

就此造就了长不过五十步的炼狱。

却原来在这段短短的道路上,被据险自守的贼匪挖了数不尽的壕沟陷阱。因为因为林深草密,上面又覆盖了不少砍来的枝枝蔓蔓,乍一眼望过去还真没区别。

*

所以冲在最前的人,也是最快落下去的。陷阱下还放着被削尖的竹刺,不少人掉下去之后连个响动都没有,就离开了人世。

即便有那等幸运点满的,倚仗着前人蹚出的生路艰难前行,可作为防御的盾牌手大多数折在了最初的冲锋中,很快被居高临下的密集箭雨给堵了回来。

能够退到射程范围之外的也几乎是个个带伤。

骄兵自然有骄兵的傲气与资本,冯旗见第一轮攻势受挫,很快调整方法,组织了第二轮进攻。

但这一次迎接他们的除了更多的壕沟陷阱,还有山石滚木,以及那些藏在陷阱中,冷不丁出现,给他们脚踝来上一刀的贼人。

头顶有箭雨,直面山石滚木,脚底下随时可能踩到陷阱,以及可能会有死士挑出扰乱协作队形,让他们不可避免的落入陷阱中去。

这一支仗要比冯旗等人打得多得多的寇匪,在收割了一队众多性命之后,教授了冯旗何为三位一体山地立体防御作战。

“伯宰,快撤!”

四周充盈着喊杀声,迫使傅盈只能扯着嗓子嘶声大吼。

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平素温文尔雅的冯旗此时却如发狂的公牛一般,他一拽之下非但没能拽动,反而自身向前倾倒不少。

傅盈心中着急,身体后仰,就要加力。

但在擡眼看到冯旗那双充血红透的双眸时,所有力气都散了。

他也是一线掌兵的队长,太明白冯旗现在心情了。

那都是朝夕相对,同吃同住的下属啊。平常嬉笑怒骂,言谈无忌,比照着亲兄弟也不差什么了。

但仅仅两轮齐射,就折损了近半。想他们自追随兄长起,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

易地而处,他的举动会比冯旗还要疯狂。

但他现在理智尚存,就不能由着冯旗被情绪裹挟,造成更大的伤亡。

所以他只是捏了捏傅盈被射伤的手臂,利用痛苦迫使他回神,然后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是县尉的军令!”

冯旗终于恢复了清醒,狠狠一咬牙,令遍布血迹的面容变得更为狰狞,将手中长刀重重往地上一插,对着身边的亲卫下令道:“去传我军令,一队还能动的队员,尽可能地带上阵亡弟兄的尸体,交替掩护撤退,把进攻的路空出来给二队。”

冯旗的亲卫们立时就急了,这个说道:“队长!咱们一队那么多弟兄都撂在那了,咱么们就这么退了吗!”

那一个立刻接道:“队长,咱们一队还从没吃过那么大的亏呢!就让咱们再冲一次吧,这一次,一定宰了那些个狗娘养的!”

“是啊,队长,就再让我们冲一次吧。”

“这次保证完成任务!”

“队长,我愿意立军令状,就让我去吧!”

冯旗的目光从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扫了过去,然后陡然转为愤怒,重重两脚踹到了两个带头发言的亲卫肚子上。

怒叱道:“平时让你们背的军纪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还要我说多少次,你们现在不是田土里刨食的庄稼汉了,为了抢土抢水,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一拥而上!

“有军令让你往前,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前边是火海,你也得不打折扣地往前冲。

“要是军令让你后撤,就是前方是你亲阿父阿母要被下油锅烹了,也得给我往后退!

“再冲一阵,立军令状,都挺能的啊。可你们看看自己,身上都有多少处伤了!你们是想把咱们一队的老底子彻底拼干净,好除了队名是吗?”

言罢将插在土里的刀拔起来就走,没走几步又停步怒吼道:“还愣着干嘛,去传令啊!”

冯旗的一众亲卫顿时做鸟兽散,忙不叠去传令,让仍在一线搏杀的一队队员撤出。

不过冯旗明显还是照顾手下情绪的,临了临了还叮嘱了一句:“唐柏,咱队里属你受伤最轻,留下来给二队当个向导,仔细介绍情况!”

傅盈接受了这份好意,二队虽之前在/>

唐柏也没有藏私,把自己知道事情全给说出来:“从咱们现在的阵线往前三十步,遍布大大小小的陷阱,大的能容下两三人,小的只是会令人崴脚绊倒的小陷坑。

“再往前二十步,敌人营垒两侧有三道壕沟,每当接近,壕沟中就会蹿出死士,用镰刀割脚踝和小腿,最后就是滚下山石和落木。

“这帮狗娘养的,瞧着是要顽抗到底了。最好别落到我手里,我非剐了他们不可!”

傅盈看着唐柏咬牙切齿的模样,很贴心地没有指出依照兄长军令,如今是绝对不允许虐待俘虏的。

他把手下几个心腹干将给拢到了一块,吩咐道:“有一队在前,前三十步不难过去。令三人成一组,盾牌手在前,两个弓弩手在后,携三十支箭。告诉他们不要吝惜,甭管能不能射中,只管射就是,把对面给压过去。”

“等着把对面给压过去了,你们几个就带腿脚利索的冲上去,直接滚进两侧的壕沟里,把那些暗中动手的给我宰了!”

傅盈吩咐完毕之后就令他们散去,各自安排不提,然后吩咐亲卫给他穿上了双层重甲。

鼓声再响,傅盈手持一根长矛,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伏在地上,静静等着自己的猎物出现。

待到鼓声转为密集,他低声下了命令:“盾牌手,弓弩手,上!”

有一队在前边打样,二队的盾牌手就机灵了不少,小心翼翼绕过一队踩过的坑,以盾牌作为支点,一点点往山上挪,箭矢扎在牛皮大盾上,变得如同刺猬一般。

盾手的手被击得一顿一顿的,嘴中不由咒骂道:“他娘的,不过一股流寇而已,哪来那么多箭矢啊。”

“千万别让老子挨着你们,不然肯定让你们尝尝什么叫做三刀六洞。”

话音未落,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好似大地在震颤。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是滚木,快躲开!”

再然后就是剧痛袭来,没有然后了。

两队人,三轮攻击,都是损失惨重,无功而返。

在山脚下观战的丁逢语气也不由焦虑起来:“县尉,要不先让他们撤下来休整一二再攻吧!”

这么打下去,损失太大了。

秦游按着剑柄,目光冷峻的看着山腰处,没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手下这些队伍是块好铁,但独独缺少一场烈火让他们变为好钢。

现在,烈火到了,能不能锻成好钢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他看向满脸焦急的丁逢,微不可见地摇头,此人虽有一腔血勇胆气,却不可委以兵事。

原因无它,心慈尔。

只眼前这小小的受挫,就迫不及待要鸣金收兵。

他又看了一会儿,挥手叫来了传令兵:“你替我上去问问二队长,还能不能继续攻击,如果不能,我就让四队上去替他们。”

旁听的丁逢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旋即转为钦佩。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合当如此。

傅盈正退了下来,与手下商讨第二轮进攻该如何,闻言直接停了讨论,正色慨然道:“我等俱受县尉恩养,今县尉有急,又何惜此身。有胆勇者,可随我击!”

言罢挺矛跃出,矫健地朝着山上奔去。

秦游素以恩义结军中诸人,如今傅盈以恩义激之,立时有人响应,或携弓弩,或持刀枪,紧紧跟了上去。

山腰营垒处的敌人见状,又故技重施,推了落石巨木下来。

但经过前面三轮的消耗,这类储存明显已然不多,显得稀稀拉拉。

傅盈仗着脚步灵巧,躲过这些障碍,又凭借精良的甲胄,硬抗了一轮箭雨。

旋即后方有人跟上,手持着弓弩对着山上一通对射,成功使施放落石的贼匪缩了头。

在傅盈往前冲锋的道路上,见到许多残肢断骸,那都是先前被击杀的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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