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2）

第三十章

那么作为制造这场风暴的秦游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在反躬自省。确切来说,是借着给儿子雕木剑的过程反躬自省。

这样心里能平静一些，能更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世上有很多事情做得说不得，以秦游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除非是有人想彻底和他撕破脸,并老死不相往来，否则绝无人会在他面前提起姬惠。

但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会因为没人敢提起就变成没做。

时至今日,秦游也没想好自己对于姬惠之死，到底该持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从那时的实际情况和现在取得的成果来看,杀掉姬惠都不能说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而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如果姬惠不死，那他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存活于世,对他收拢权力都是个极大的阻碍，更何况那老小子是铁了心要和他拧着来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但到了秦游这个位置，他的行为已经不能被孤立地视做个人行为了,而是他所领导这个小团体的向外释放的政治讯号,会有无数的人揣摩他的意思，并做出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更严重一点，甚至会带来极为不好的历史影响。

秦游前世看过不少杂书，知道社会运行与发展依靠的并非是个人伟力，而是健全有序的体系。

春秋之际,郑庄公的手下怒射周天子，令天子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削弱,遂有各国互相攻伐,产生了五霸七雄。

司马老贼洛水放屁，扯掉了天子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造成了南北朝时期的皇权暗弱，以及后来五代十国的兵强马壮即可为天子的藩镇割据。

李二凤发动玄武门事变获得了皇位，但自己又没有处理好继承人问题，导致李唐皇室“父辞子笑”的传统艺能，硬生生把嫡长子继承制玩成了玄武门继承法。

以上等种种变故，都是当事人破坏规则所造成的。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秦游很清楚，自己杀掉姬惠这件事破坏了严重破坏了当下的社会规则。

他现在所处的时代，世家与皇权处在一个微妙平衡的节点，既不是西汉前中期世家对皇权避猫鼠一般的畏惧，说东不敢往西的服顺，也不是东汉朝末年，世家门阀绝对掌握着地方上的权力，朝廷派来的亲民官员还要看本地世家的脸色行事。

现在的确是有不少地方的世家联合起来把朝廷派下的亲民官给架空、或者逼迫挂印自辞的，但这些都没有伤害到性命，保留了彼此最后的体面。

实际上在秦游原历史时间线上，东汉中前期的许多世家也是这么做的，整一个非暴力不合作，以至于秀儿这个开国天子，想清丈田亩都做不到。

秦游并不为自己杀了姬惠这件事后悔，因为那老小子是块绝对要搬走的绊脚石。他只是在后悔，不该用这么决绝酷烈的方式，还为了所谓的名声，把脏水全部泼到了姬惠头上。

事缓则圆，如果他采取的方式再温和些。更准确一点来说，没把姬惠的身后名彻底搞坏，而是只数落他诬陷表兄入狱，自己直接承担了报复的罪名，那如今汉中的世家也不会对他避之如蛇蝎。

毕竟兔死狐悲，在见识过秦游的手段之后，汉中的世家很难不去考虑自己死在秦游手中的情况。

关键是死了就死了吧，连身后名都保不住，连整个家族都要因此蒙羞。

而且那位曾经教导过他们，和以民为本，以民为基这句话连在一起的，还有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

不可否认的是，当下的世家大族也是先进生产力之一。

因为他们衣食住行都来自于土地产出，而非租赁土地获得的收益，所以也有极高的意愿提高生产力，从秦游这传出去的曲辕犁、水车以及各种铁器，乃至于生铁，就属他们抄得快，买得欢，直接让汉中郡今年的粮食产量显著提高。

只是其中免不了会出现剥削和压迫。

而且现在世道都乱成这个样子了，所有人都在迫切寻找着能够平稳落地的方式。他作为那个有能力的人，哪怕只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那也只能进，不能退。

他必须尽快地拿出一个章程来。

秦游的眼睛盯在自己手中的小木剑上，随着小锉刀的快速移动，木屑纷纷扬扬落下，令秦游竹简辨不出手中剑的轮廓。

“呼——”随着秦游鼓起腮帮子一吹气，木屑飞起，现出一把已经初现轮廓的小木剑。

秦游也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什么了。

第一，要与汉中本地的世家修补关系，虽然外部的压力迟早会压迫这些手中没兵的世家倒向他，可主动释放善意和选无可选是两码事。

他也绝对不能把藩镇这个挟兵自重的怪物给提前催化出来。

第二是今后行事必须走堂堂王道，因为说不得自己为了图一时便利，就会把整个华夏带入到歧路上去。

秦游放下刻刀，用沾满木屑的手按住了眉心，使劲揉了几圈。

他前世看各种帝王将相的书籍，只觉个个是爽文，好似真个有天命在身，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但现在亲身实践也一下，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知易行难，脑子会了手没学会。

尤其是他还想搓出一种时下人从来没有接触过，需要从零开始接触理解的体制。

“又在烦什么呢？”不期然的，一双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按在了秦游的太阳xue处，轻柔和缓地转动起来。

自打闻到了那股青草的香气，秦游就知道是燕芸来了。

因此在手按上他太阳xue的那一刻起，秦游整个人就瞬间卸了全身的气力，没骨头似的向后滑去，正正好好的享受了一个膝枕。

秦游不想让妻子为自己担心，因为嫁给他这个闲不住的人已经够担惊受怕了。

所以惬意地转了个身，嘴中嘟囔道：“芸娘你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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