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照楼头(1/2)
初日照楼头
李幡经逃亡一事后,开始对蔺云极度信任与依赖。
他一坐回龙椅,第一件事就是下旨让蔺云成为神策军护军中尉加封骠骑大将军。
蔺云只接旨的那日离开过寝院,往后整整半月,既不回宫谢恩,也不回军营或内侍省,只管一直蹲守在家里,贴身伺候容钰。
事关她生死,天王老子降火雷,他也不怕了。
这事在外人眼里的确出格,朝野上下都议论他在前途是真不要了,奈何皇帝不是朝臣救下的,长安不是他们夺回的,任他们开口弹劾,李幡也打定了主意不肯听。
李幡倒是每日派殿中内侍去蔺云府上打探消息,直到打探出叶容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李幡才派蔺云赴凤天至凤翔一带,与钱暄共同清理叛军余党。
早朝罢后,郭太后派奉辇来接叶容钰入宫相见。
叶容钰仔细梳洗一番,带着陈祥瑞等人一道入宫。
太后迁居温室殿,殿内四周挂着防风锦帐,墙壁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桂气。
许久不见,叶容钰与太后相视一笑。凤榻上的人,容颜依旧,但眉宇间的气质全然变了。
“臣参见太后千岁。”
叶容钰恭恭敬敬行叩拜大礼,太后照旧赐座。
郭姑姑呈上来一副纸笔,纸面空白无字,纸角压着石砚,墨汁在圆槽内浓淡相宜。
“圣上说了,你率兵夺回长安,抢回玉玺,立有大功,这是御笔,不论是国夫人还是尚宫、尚仪,只要你写在纸上,就全都作数。”
太后含笑起身,她在深宫磋磨的有些眼花,走下高台才发现,叶容钰竟神色犹豫。
“容钰,难不成你甘心这辈子屈居在宦臣的府上?”
叶容钰撩袍跪下,身体中直,“臣斗胆。”
“怎么了?”
“臣听闻李相公进言,要在各州县设巡知院,查各地农事、物价,以助朝廷衡量赋税,平准物价。”叶容钰看见太后如料想中的吃惊,不急不缓,叩首在地,“臣想入一地巡知院,为朝廷观录食货,使得百姓衣食无甚贵甚贱之忧。”
“容钰,你走之后,尚仪的位置至今还空着。只要你肯回来,正五品尚仪,加封一品诰命,食邑千户......”
郭太后搀扶起人时,看到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容钰,你难道不想回到宫中了吗?”
扪心自问,真不想回了。她这辈子的这点见识,到死恐怕也想不明白,在漩涡里蝇营狗茍,到底于天下人何益。
因京洛兵变,长安重臣或被朱可进灭门,或因出逃、做了伪官而降职,都城范围内皇权再度归拢。
李幡是坐稳了,可日后呢,他还要立后纳妃,延绵子嗣,子嗣夺嫡......
叶容钰脑袋胀痛,但也只能悄悄在心里叹口气。
“臣明白,女子为官只能止步禁中,但臣还是想斗胆,想来一试。”
郭太后呆滞了一阵,“我要是不肯呢?”
“那民妇就只能去开荒种田,辟池养鱼,囤粮,囤盐,护一方生民,灾年不受饿,不卖田。”
郭太后语气渐弱,“荒唐,你真是荒唐啊。”
她想留下叶容钰,希望未来能替她缓和与今上的关系,制衡住未来的宫妃。
这种想法,让她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母后,这又有何荒唐?”
李幡拉着一个小女孩儿走进了温室殿,殿内宫人回过神,纷纷下跪,李幡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平身。
“小阿枫,你说这荒唐吗?”
李幡蹲下身,侧头问这小女孩,满眼宠溺。小女孩簪着满头绒花,灿烂可爱,虽完全没听明白方才的对话,却还是没驳皇帝面子,点着脑袋,顺着李幡的话道,“不荒唐!”
李幡爽朗笑了几声,突然敛住神情,“容钰姐姐,你立有大功,朕许你想要什么就用御笔写什么,君无戏言。”
“臣,谢陛下。”
“你别忙着谢,内外有别,真让你去做了巡知官,你可知朕也要顶住文武百官进谏的压力。”
大冬天的,叶容钰听这话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是臣唐突。”
“朕并非在责怪。只是,巡知官不过九品,年俸折银不过八十两,一旦赴任,你身为女子,既不可能升迁入朝,也不可能再回宫任职,如此,你还乐意吗?”
叶容钰稍稍打量了一下李幡的神色,他似乎是在期待自己远离长安,但不管帝王是何心思,她也打定了这种主意,“臣无怨无悔。”
“那此事就交由李相公去办。”
李幡一勾手指,叫郭姑姑奉上笔墨,亲自写下一份礼单作为赏赐,放下笔后,又拉着小女孩准备走。
行至门口时,李幡突然停住脚步。
“母后,父皇还病着,还请您明日移驾兴庆宫去亲自侍奉。”
叶容钰移回目光时,太后眉眼低垂,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太后......”
“走吧,都走吧。”
乌云蔽日,地上的光影变细,再闭合。
怪不得李幡希望她走,也怪不得郭茹想再留住她。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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