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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灯格竹难弃相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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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灯格竹难弃相思

即将步入深秋,梁寅秋也不敢随意在床塌外歇下,毕竟他衣衫单薄,冻一夜很可能会染上风寒。

又或者是刻意避免再度出现之前的状况,每晚二更未过,他便早早上床休息。

然而,竟是愈发难以入眠。

他发觉自己心内开始有些空荡,好像再多的小说与话本也填补不了。

闭眼强迫自己入睡,可李情茂的模样总也挥之不去,有时他独自外出去逛,经过门厅时,也能远远瞧见李情茂的背影,那颗长在他身边的小树,已经拔高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转过头来会是什么模样?

越想就越睡不着。

偏巧这大半个月的深夜,抱他进屋的高大身影竟是再也不来了,这改变令他烦躁不安,却没办法沉淀消解。

于是连续几晚的辗转反侧后,他取了屋内的灯,悄悄走到园中的摇椅上躺下。

面前是抽细的翠竹,在他当上先生前就被种在鹅卵石框出的砖墙一角,此刻被橘灯这么一照,那竹叶片片摆动,“哗啦啦”仿佛灿灿的金叶子,偶有两片被无情的秋风扫到地上,落下时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除了冷一些,也算是个能够清醒脑袋的好地方。

梁寅秋撇干净脑袋中的遐想,就着冷且温热的昏黄,稍稍来了些困意。

再度醒来,身上被人盖着一件外袍,他发懵地挪了挪屁股,摇椅的坚硬硌得他有些难受,这才恍然此刻不是处在梦中。

有个侧影正坐在他的身旁,也是靠着一方摇椅,面对着竹影发呆,并且少了素白的外袍。

橘灯仍旧亮着,想来是被人新添了根蜡烛。

是李情茂,回想起来,先生与学生已经快有三、四个月没有见到面。

上次见面,对方的眉眼还残留了少年郎的最后一丝气息,如今再看,竟是完全褪去了,褪成了个成熟的英俊男子。

那眉眼竟是愈发舒展,眉头不再对世间万物充满了好奇心,鼻梁挺阔,带出勾着唇的下颌线,端立的脖颈上,突出的喉头仿佛初夏掉落的青梅,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尝一口酸涩。

空气中弥漫着醇酒的清香,这人竟是带了丝酒意来到这处小院。

李情茂这时淡淡偏过头来,他双颊的红晕还未蒸发,不过眼中醉意倒是不算深沉。

这突如其来的相见让梁先生恍了神,片刻后又反而激起他的清醒,未及开口,李情茂错开目光,投在那汪竹影上头。

他蓦地问道:“先生,圣人为何要‘格竹’?”

这句话若是放在其他先生那里,肯定要说些“格物致知”的大道理来,然而梁寅秋此番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观本心’,一个人惟有了解‘本心’,方能冲破自身桎梏,将来有所作为。”

“本心。。。。。。”情茂低头笑语,应该是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跟着浅浅点了下头。

接着便是长久的缄默,没人再说出一个字来。

面对着这片犹自晃动的竹影,梁寅秋竟蓦地感到一阵心慌,说不出理由,他匆匆起身,把衣服丢到仍在“格竹”的李情茂身上,仿佛被人追赶般冲回了屋里的床塌上。

他手脚冰凉,因为情茂的衣服只盖住他的身体,他躯体暖热,因为情茂的衣服只盖住他的身体。

动作一气呵成,他将头颅埋进床塌间最深沉的黑暗中,胸口却是自顾自喘息着难以平静。

他害怕地搅着被褥,忍住更多的念头从脑海漫溢出来。

老僧又在念经,只是院里那婆娑的竹影发出的窸窣总来叨扰,因此那念,如振翅的蝶,尽数从老僧的嘴里一只两只地飞出来,直到双耳充斥那充满生命力的狂摇。

不会的,夜里太凉,他只是睡醒惊着了!

是的,惊着了!

这一晚,他在自我谴责与担忧中度过,外头除了婆娑听不到半点声响,须臾他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李情茂?

在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前,他决定明天开始抄写佛经。

可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控制不住去了院中左顾右盼,昨晚的橘灯早已冷透斜歪在地上,摇椅上铺满了被风打落的脆黄竹叶,一片萧瑟,真的没有半点别人待过的痕迹。

然而当他目光涣散,扫至地面竹叶的空隙处时,里头的一笔一画还是绊住了他的心。

蹲下身子用袖摆轻轻扫拂,是有人用指尖箍了块小石头,在地上刻作的一首打油诗:

“秋风夜不眠,牵灯驱冷枝。

格竹携双影,不能弃相思。”

胸口蓦地一滞,好像滂沱的雨突然落满心田,接着山洪倾倒,后知后觉地冲破堤坝,可裹挟的只是晦涩。

事情朝着难以掌控的方向发展,梁寅秋头一次感到进退维谷,他没被穷困打败,没被悲催的仕途打败,却败在了这处小小的竹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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