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1/2)
第120章
晨曦穿透黑夜降临前,天地混沌成最纯净的黑,仿若太古之初,世界还未曾分出天与地一般。
顾原星原本靠着陈松伶微微眯了一会儿,没成想竟然一不小心睡了过去,等他从噩梦中惊醒时,时间也才过去四十三分钟。
他猛然睁眼,蓦然擡起头看向身旁的人。
陈松伶的眼睛温和清澈,望着他如同碧波万顷的海那般深沉宁静。
狂跳不止的心如擂鼓一般,几乎要震破胸膛,他目光随着心海中起伏的血液,恍恍惚惚在那一刻模糊了清明。
近在咫尺的脸,熟悉又陌生。
梦中被鲜血浸染的脸似乎再次显现在他面前,顾原星瞬间呼吸一滞,眼睛不自觉眨了眨,翩迁叠影在暗色的光影下,脱离又重合,反复着混乱,最后回归到她此刻的面容上。
顾原星伸出手,微微发颤的手指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那毫厘的空隙间停了下来,没在往前一步。
陈松伶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观察了他几分钟,随后握住他停留在她脸庞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侧脸,透过那点点触感,顾原星似乎才如梦初醒。
陈松伶望着他,随后将脸颊直接陷进他的手掌中。
顾原星感受着从指尖到掌心的温热柔软,终于动了动手,捧住她的脸。
“没事了。”陈松伶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
顾原星眨眨眼,随后紧紧闭上眼睛,片刻后猛然睁开,陈松伶一动不动,就那么将脸颊陷在他手心,擡眼带着安抚人心的笑盈盈望着他。
顾原星屈起手指,暂时离开她的脸,随后又将手覆了上去,指尖从眉眼起,顺着鼻梁,轻轻滑到嘴唇,一点一点,确认着这个人真实的存在。
“我在你身边。”陈松伶等着他确认完,才温声道。
顾原星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脊背松了下来,眼中的清醒渐渐复明。
“天要亮了。”他擡头看了一眼时间,闷声道。
“嗯,顾爷爷没事。”陈松伶说完,往监护室看去。
一夜平静,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数值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均在可控范围内。
这代表,顾海茂熬过来了。
人类求生的本能欲望是非常强烈的。
时间刚过七点一刻,顾海茂错过三天的人间,终于重又回到了他眼中。
他仅仅醒过来了三分钟,似乎这短短的时间内,每一分钟都是为了弥补过去错过的那三日。
可惜这短暂的相见并没有让他得以见到顾家的人。
顾原微为这错过的相见而懊恼,顾原星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再等等,爷爷会见到我们的。”
“是呀,不用担心,让爷爷休息一会儿,这三天我们在战斗,他也在战斗。这会儿战役胜利了,他累着呢,让他睡会儿。”顾奶奶脸上终于重新带上了轻松的笑容。
“嗯,这两天我在这边守着,等爸爸好一些,我再回去。”顾群英道。
“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秦臻道。
普斯金教授一大早也从酒店赶过来,穿上无菌手术衣,便赶到顾海茂身旁查看情况。
一大群人守在外面,透过玻璃窗望着他与同行的医生护士,里面交谈了几个来回,时间一点一滴,又往前走了半个小时。
普斯金教授脱下蓝色的无菌衣出来,笑着道:
“目前监测情况一切良好,今天早上已经醒过来一次了,再待三天,差不多就能去病房了,身上的管子也能拔/了。”
“辛苦您。”顾原星上前与他握了下手,“晚上请您吃顿饭,请您务必光临。”
“哈哈,顾总客气。下次吧,我今天十一点半的航班回美国。”普斯金教授摆摆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学生笑道:
“老师今天凌晨还有一台手术,需要赶回去呢。”
“您医技高超,医学界有您真是莫大的幸运。既然如此,下次您来西京我一定设宴接待,我送您去机场。”
“顾总的心意我心领了,您留在这里吧,我想董事长醒来必然想看见您。”普斯金教授温文尔雅道:
“家人永远是牵念,重要的时刻,尤其希望能够一眼看见彼此。”
送别普斯金教授,顾原星换了衣服进去看完顾海茂。
仅仅带了半个小时,便出来了。
顾海茂能清醒过来的时间距离之间缩短,从六七个小时缩至三四个小时,一直到太阳东升西落了三回,顾海茂终于能一个小时左右清醒过来一次。
这期间顾原星依然没有离开,衣不解带照顾在身边。
陈松伶陪着他熬了两天,最后在顾原星丝毫不退让的坚持下,回到了公寓。
每日白天,大家便集聚到医院,来往看望的人络绎不绝,顾原星一面要照料顾海茂,一面还要招待前来看望的各路人马。
短短三四天,已经疲惫不堪。
林子洲每天都过来,只是待的时间很短,项目的事情基本都压在了他那边,顾原星分身乏术,也没那个心思去着重处理,于是林子洲只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每天过来时,都要带着公文。
活脱脱干了庄晓菲的活儿。
苦兮兮到连顾原微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要求顾原星给他开工资。
林姨每天换着补汤煲,给几个人带过来。
敖家两兄弟也天天往这边跑,一来二去,几个年轻人到是混熟了。
顾海茂已经转到了VIP病房,清清静静养病。
太阳跟着操心了一段日子,也告了病假西隐调休去了。
于是从昨天半夜开始,天边便聚集了大量的乌云,它们从大洋彼岸过来,一路游历着,看遍世界的风景。此次路过西京,便打算在这里歇歇脚。
顾原星送陈松伶回来,但仅仅进屋拿了几套衣服后,两人在门口吻别了一下,他就匆匆走了。
陈松伶随便洗漱了一下,头发还没干透便睡着了。
她无比疲惫,每天能够撑着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时间越来越短,许是年少时挨惯了,此次即便再痛再难受,也没露出半点马脚,连一直待在她身边的顾原星,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止痛药已经吃完了,她将瓶子随手扔在了医院,没人能发现。
她也不打算再开。
睡到凌晨,沉寂了几日的身体便开始了对病痛的反击,滚烫的热气似乎要穿透四肢百骸,她几乎疼到浑身痉挛,被迫在迷糊中清醒,又在清醒中混乱。
陈松伶挨到后面,实在撑不住,蜷缩在床上,咬着被角哭起来。
今夜只有她一个人,顾原微有事回了老宅。
兴许是预感到今天会有事,陈松伶一整个白天都表现的极为良好,给了顾原星莫大的信任,放任她一人待在公寓。
所有一切都能被时间抚平,疼痛也一样。
哭了一晚上,总算挨到了天明。
虽然疼痛未减,但身体经过一晚上的折磨,以极强的适应能力,已经可以承受它。
陈松伶看着时间,在顾原星到来前两个小时起床收拾。
她心里惴惴不安,难以控制的恐慌无端蔓延整个胸腔,更有继续蒙蔽她双眼的趋势。
不能任由它继续下去,不能让他担心。
陈松伶咬着牙爬起来,一步一晃扶着墙壁走进了卫生间,刚打开灯,毫无预兆的呕吐感瞬息涌来,她下意识撑住洗漱台,直接吐在了洗漱池中。
腥甜陌生的味道占据整个喉腔,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一时之间她还感受不到任何一点味道。
只觉得胃在挛缩,整个腹腔的脏器一瞬间似乎全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拴起来,往上猛地一提,险些脱出她的身体。
陈松伶被呛住,撕心裂肺咳起来。
眼泪扑簌着往下落,无论用尽多大的力气,即便砸的粉身碎骨,那晶莹剔透的泪水,也没有办法冲荡铺展在瓷盆中的暗红半分。
一秒钟仿佛拉长成了无限的永恒,窒息的痛苦紧紧攥住她的咽喉,似乎下一秒,世界便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
濒死的窒息与恐惧,瞬间吞噬她。
陈松伶只感觉意识一点一点,被抽离出这具身体,眼前开始看不清,渐渐堕入黑暗。
几乎要将喉咙全然咳出来的巨大力量让她的身体在脱离意识之后依然被迫弯腰下去,最后一口血碎在瓷盆上。
陈松伶猛然深吸一口气,晕黑的眼睛挣扎着渐渐回明,耳朵依然嗡鸣作响,世界在她耳中被拉成一条平直的线,发出单调平稳的直音,掩盖住所有声音。
胸膛劫后余生的起伏着,心脏也乱了脚跟,似乎想要确认自己依然在跳动,拼了命上下狂蹦,大脑慌乱的神经彼此互相确认,扯着她的脑子疼到几乎要炸开一样。
陈松伶脱力,瞬间摔倒下去。
躺在卫生间冰冷的地板上,头顶的白灯照彻一切,世界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白茫茫一片。
陈松伶仰躺着,在所有一切离她而去时,短暂的一无所有,反倒让她平静下来。
顾原星掐着时间回来,刚准备开门,陈松伶便已经将它打开。
“这么早就行啦?”顾原星笑问。
“嗯,我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陈松伶的样子没什么变化,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眸光浅浅,凑的近还能在她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可顾原星的心却被撞了一下,望着她如旧的模样,却隐约觉得,哪里变了。
“怎么了?”陈松伶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挑眼笑看着他。
“没,只是觉得你很好看。”顾原星收起疑心,认真的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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