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欲燃（6）（1/2）
榴花欲燃（6）
寻路堂位于卫灵城城北璩山下,原先是魏绛雪名下的一处庄园，一番改建后便成了寻路堂，算上原先庄园中的佃户奴仆,璩山脚下共住了九百余人，尚且不能自理的婴孩幼童就有半数之多。
璩山属卫湘侯私产，避暑行猎之地，因此除了签了身契的佃户奴仆，很少有人往来。侍剑经过一大片农田,以及相邻的百来户聚居瓦舍茅屋，才来到寻路堂门前。
它倚山而建,自有幽深寂静之感。
侍剑见书有“寻路堂”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匾额下的大门只半掩,于是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一脚踏入，幽深凉意便扑面而来，这里实在不像是收养婴孩幼童的地方，侍剑打量四周,觉得此地过于安静了。
朝右手边望去，便能看见一列列整齐瓦房,大抵是幼童居住的地方，左手边则是一条沿着山体向上而建的曲折石阶，苔藓碧绿，树木枝叶交相掩映。
透过茂密的树林，侍剑隐约望见石阶尽头一座小院的轮廓。他不做多想，拾阶而上。
不多时，眼中映入一座小小院落,侍剑穿过圆形拱门,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支满了竹竿，上面晾晒着半湿的衣物与被褥。
侍剑观察着这一切,等待房内之人出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黑灰布衣的女子从房内走出，她发髻用布条高高挽起，额前碎发被汗濡湿，紧紧贴着头皮，手上还端着木盆。
女子见到悄无声息出现在此的青衫卷发男子，先是小小惊呼一声，随即镇定下来，蹙起眉头，沉声问道。
“阁下是？”
侍剑想了想，只答道：“侯府来人。”
“你是云鬟？”侍剑又问。
女子怔了怔，随即摇头：“不，我是受云鬟所雇，前来此地照料孩童的。”
她说完，便不再搭理侍剑，径直端着木盆中洗净的衣物，走到尚有空余的竹竿旁，放下木盆，随手拎出一件甩了甩，再晾到竹竿上。
侍剑一路行来，除了眼前女子和在寻路堂外农田上劳作的妇人，就没有见到旁人。
“这里的人呢？”
“出去了。”女子语气有些冷淡。
“去何处？”侍剑完全忽略她的态度。
女子听闻侍剑的追问，长叹一口气，她洗了许久的衣物，身心都累的慌，一点也不想费力搭理旁人。
但想到此人终归是侯府来的，还是放下手中的衣物，转头朝侍剑颇为无奈地仔细解释道：“大概五六年前，卫湘侯带着夫人前来璩山避暑行猎，在山上发现了一座遗落上百年的道观，虽说道观本身久经风霜破败不已，但里面供奉的石塑神像却犹如崭新一般。”
“当时夫人身染顽疾，久治不愈，卫湘侯本就对此奇象惊叹不已，也为了替夫人结下善缘祈福，便下令修缮道观，重燃香火，不曾想过了几日，夫人身体当真大好，卫湘侯大喜，对道观更加看重，并在里面供了夫人的长生牌，时时前来祈拜。”
“你既是侯府中人，应当知晓云鬟是夫人的贴身侍女，她时常去道观祈拜，今晨一早，云鬟便独自上山去往道观。没曾想新来的几个半大小子竟偷偷跟着一道去了，璩山山路崎岖，多悬崖峭壁，周娘子担心小子们出事，便带着人进山寻人了。”
一口气将前因后果都道了个明白，女子看向侍剑，眼神带着疑问，似乎在问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这么多人？”侍剑奇怪为何进山寻人要去如此多人，他神情冷峻，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说话的语气却莫名带了几分懵懂一般：“婴儿呢？”
女子愣了愣才道：“婴儿？你是说刚从侯府送来的女婴？”
她指了指房间：“睡着了，你可以去看看。”说着又躬身去拎木盆里的衣服。
侍剑意识到女子说的婴儿是指纪飞星今早从水沟里捡到的女婴，但他问的不是这个。
“我是说，这里原本的，很多婴儿。”侍剑语早死多年，说出此话颇为艰难。
“原本的婴儿？”女子手上动作一顿，语气不解道：“除了屋里那一个，寻路堂就没有其余婴儿了，至少在我来之后都没有。”
寻路堂地处璩山山北，一贯阴凉潮湿，侍剑听了眼前这名女子的话，心中也莫名生出几分寒意，他望着这位神情无异的女子，最后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女子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丹昭。”
侍剑记下这个名字，眼神望向屋内，感受到里面女婴传来的微弱呼吸，还是走了进去。
出生便被抛弃的女婴十分瘦弱，她闭着眼，蜷缩成一团，现在的她并不清楚自己来到的是多么险恶的世间，所以此刻还能暂且安然入睡。侍剑心中一软，又像是被什么刺痛一般，他从衣袖间拿出一只明黄护身符，小心翼翼的系在女婴柔软脆弱的手腕间。
现在，他也要进入璩山，找到云鬟和那些莫名消失的婴儿。
璩山山南异常险峻，怪石嶙峋，断壁危涯数不胜数，其中最令人心惊的，便是那自璩山半腰凭空突出的悬壁，犹如一把直插长空的利刃，一旁有瀑布自悬涧奔腾而下，如雷鸣般轰隆作响。
长宁观便坐落于悬壁之上，道观并不大，卫湘侯当初修缮时，因此地险峻，只是略微修缮观内景象，至于道观外壳那些被风蚀日晒的残垣，则鞭长莫及，所以如今的长宁观，或许同几百前并无太大区别。
观内，一位慈悲长相的白发老道盘腿坐于神像之下，他手持拂尘，嘴里念念有词着深奥的咒文，随着他不断念出的咒文，道观地面出现了闪烁着血茫的符文，灵气在符文中流转，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片刻后，老道眉头一皱，手上动作一顿，目光望向左前方。
一阵光辉闪过，玉壶出现于原地，她面色惨败，吐出一口鲜血后，便立刻打坐，掐出几个法诀，为自己疗伤。
老道面色不虞道：“失败了？”
玉壶没有立即回应老道，她不紧不慢的调理好气息，才缓缓睁开眼，看向老道。语调也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柔弱无辜：“有高人在司马柔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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