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2)
第49章第49章
院子里站了许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庞。唯独没有江怜年期望看到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江怜年身上。
干瘪的怜悯,古怪的审视,无用的悲切。
他们为什么而来呢?
对了,赵秀云走失了一夜,该压压惊,请人来很正常。
江世杰赶上江怜年的步子,“我们先上楼,上楼再说。”
他被推着向前走,在踏入楼梯间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被众人围住的姜田生。
姜田生的背佝偻着,头却擡起向着院外,旁人七嘴八舌与他交谈,姜田生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江怜年看到,关丽霞坐在一旁,握着手绢抹泪。
为什么呢?
或许江怜年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为什么呢?
他还是想问。
二楼主卧没开灯,窗帘拉得紧紧的,屋子里泛潮气。江世杰打开窗,楼下嘈杂涌入,他绷紧了手臂关窗,却被叫住。
“舅舅,别关窗,好闷。”
昏黄的室内,那双清浅的眸子黑沉,“奶奶回家了吗?”
江怜年被轻扯着坐到床边,自上而下地向半蹲在地的江世杰展露出他最哀切的期待。
“奶奶回来了吗?”
江世杰托住江怜年的手,惊觉那双手的冰冷,他两手交握,试图给予些许温暖,“她马上就回家了。她……”
江世杰无法继续诉说,用手捧起江怜年的脸,久久地与他对视。
“她淹死了。”
江怜年突然说。
江怜年看到江世杰脸上的慌乱,“我听到了。”
一块巨石从山崖坠下,直直落入水中,沉重的坠落,声响被轻易消弭。
江怜年拍了下耳朵,看向窗口,“他们说话声音太大了,他们说好可怜啊,大半夜的淹死了。说得太大声了。谁淹死了?你们都不说。你们说奶奶不见了,那死的是不是不是她?”
“扭扭……”
江怜年搅紧手指,低着头,“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
江世杰用力将他揽到怀里,江怜年缓慢地眨眼,身体僵直。
胸腔里的玻璃碎了,内脏却没能复位,随着脉搏的跳动揪着疼。
耳边的窃窃私语却格外清晰。
“听说半夜出的门,一路走几乎没停过。路上还碰到人了呢,说是糊涂了,但自个儿住哪说得清清楚楚,别人就没送她,她自个儿走了。走了得有五公里吧,要不是脚上的拖鞋漂到下游,还找不到呢。”
“老姜不是说了,走的时候一只皮鞋一只拖鞋。在泥淖里摔了一跤,爬不起来了,人家抓青蛙的刚好拉她一把,皮鞋那时候就掉了。鞋子她没要,说自己回家了,不用人送。单脚穿着拖鞋就走,唉,据说掉进水里的时候差几分钟就十二点了。这是老天催着收啊。”
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谁知道人怎么出去的,怎么偏偏就是昨晚人走丢了就没了。平日里不是看得紧吗?嫂子没病的时候还能帮衬着忙上忙下,糊涂了可不是个累赘了吗?”
是舅公赵声明的妻子,陈嘉。
有人制止她,“话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姜田生晚上出门是真吧?嫂子糊涂了记不清人,生活也不能自理了。前些天就穿着内裤要下河,嚷嚷着捕鱼,大家也都瞧见了。嫂子是个好人呐,但人没用了也就真没用了,男人看着老实心里指不定想着续弦再取个精明的!”
“唉,老姜也是,都晚上八点多了,还出门抓什么黄鳝啊。这痴呆的人啊,就怕突然清醒,门锁了又自个儿打开。”
……
江怜年坐在床沿,听旁人讲述他朝夕相处的亲人如何一步步走向终点,像一个奇幻故事,如此不真实。
唢呐声响,拉回魂丝。江怜年踉跄着起身,双腿几乎失去知觉,他推开门,撑在二楼的阳台向下望。
姜峰擡着木板,走在人群前头。
小径的路不平整,走起路来不稳当,而姜峰一步步都踏得准。
木板上,躺着回家的人。
白布盖了大半,只露出一双脚来。
常做农活的人,脚生得瘦,皮包着骨头,筋络分明。
赵秀云走路很急,她带着江怜年到镇里去,旁人要走三十分钟的路程,她只需二十分钟,还是抱着江怜年的情况下。
江怜年吵着闹着要跟她出门割草,赵秀云转眼就走出了二里地,回来时汗都来不及擦哄他,从草帽里掏出一把桑葚,“外头那么热,扭扭在家等奶奶,奶奶才开心呢。”
江怜年顿住脚步,静静注视着楼下的一片喧闹。
有人擡头看他,皱着眉说话。
好吵,江怜年听不清了。
有人抱住他,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颤抖,“妈妈。”
江椿一晚未睡,很平静地捋开江怜年的发丝,“再等一会儿,等奶奶准备好了,再下去见面。”
江怜年乖顺地任她摆弄,走进房间那一刻浑身松软跌坐在地,“妈妈?”
江椿蹲下来扣住他的肩头,揉搓江怜年冷津津的后颈,动作轻柔,“嗯,妈妈在这。呢。”
江怜年太多的问题都化作一片空白,只剩一片茫然。
他看到一只蜘蛛爬过天花板。
他被一根蛛丝吊起,晃在半空里,他摸不到天,踩不实地。挣扎是种徒劳,他的身体渐渐麻痹,听觉却高度敏感。
他听见响起的哭丧,听见姜田生叫赵秀云的名字,听见姜峰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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