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2）

第52章第52章

姜峰本质里是有些传统的人。

孩子出生前,他预想过许多轨道，要将他培养成人、成材。

他学习不好，初中便辍学了,打心底里对读书人敬重。

辍学后做过木工学徒、船手、售货员、倒卖的……

他深知赚钱不容易,要白手起家更不容易。这个白手，也包括他在文化上的欠缺。

江椿相比他而言,便显得才识渊博了。顺利升上高中,仅差三分进入本地大学。而后拿着奖学金进了专科,当会计。

江椿正经上过班,熬走了三家公司，就连她也说不清怎么入职时仍欣欣向荣的公司转眼就倒闭了。

与姜峰结缘后,俩人也做过些小生意,赚点小钱，但都不长久。

夫妻二人在迷茫中有了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个孩子。

要说孩子出生前,他们没对他寄予什么厚望是不可能的。

万一这孩子是个天纵奇才、骨骼清奇，引领着他们改变命运呢？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着,玩笑着倒在床榻上。

江椿说，是时候稳定下来了。

姜峰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姜峰想，他的孩子应该足够健壮,他和江椿的个子都高,骨架大。即便孩子不聪明,凭着健康的体格也能挣钱。

当孩子出生时,他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就被告知孩子可能活不了。

几天后他才见到他和江椿的孩子,比他巴掌还小，弱小得都不用旁人干涉,温度变化些许就会没气儿。

父爱很难凭空产生，处于传统父子关系下长大的姜峰，也很难说出他和姜田生待在一块十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说句话的相处状态，有什么好或不好。

但好在骨子里的责任感帮了他，而那些在夜里暗暗描绘的模样也终于有了具体的“实物”。

在一次又一次担惊受怕后，姜峰神奇地发现，他竟然真的对这个不符合他一切设想的孩子产生了柔情与疼惜。

这种感情应称之为爱吗？姜峰很难定义，他揣摩了下，倘若姜田生对他产生这种类似于怜惜的爱，他恐怕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姜峰观察过医院同时期出生的婴儿，他们看起来都不算太强健，他也没有感情泛滥到对这些不如他儿子可爱的新生儿，产生某种拥抱的冲动。

江怜年有了名字那天，姜峰搁着玻璃逗他，江怜年都没睁眼，忽然就笑了，握着拳头伸手踢腿。

好吧，姜峰意识到，即便他的孩子一事无成，他也会爱他直到生命的尽头了。

就像此时江怜年只是举起了他的胳膊，姜峰都愿意为他叫好。

很不幸的，医院是个死亡与新生并存的残酷地界。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里，有两个孩子停止了呼吸。

即便家人努力隐瞒，其中一位母亲也仍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本就处于抑郁阶段的她把自己埋在喷泉池中自尽。

倘若她一点自救意识，撑起身子就可以活下来，但她没有。

姜峰受到极深的震撼，很长一段时间不肯直面“死亡”二字。他虽然爱自己的孩子，但绝不会将身心系之于一身，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地生活。

长辈总会刻意避开死亡的话题，赵秀云虽然豁达也极少带姜峰参加白事，探望临终的老人。

姜峰小时候也问，妈，人死了去哪呢？

赵秀云说，人死了便是死了，彻底没了。

那活着的人怎么办？

继续生活呗，总归也是要死的。

说这句话的赵秀云死了，姜峰继续生活。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江怜年也会被他所表现的平静感染，继续好好地生活。

但江怜年没有，他的悲伤成倍地在内心翻涌，却找不到宣泄的对象。

他看到姜峰藏在平静下努力平复的心绪，也直面了姜田生几乎被愧疚悲痛吞没的内心。

他学着适应亲人骤然离世后，内心倏然的空洞，将自己摆正在明事理、懂事隐忍的位置。

但每一次咀嚼回忆，忍不住比较着在流言中得知并未向他展露的亲爱的奶奶，不体面、极端痴笨的一面。

江怜年也会想，或许死亡是种仁慈的解脱。

无论对赵秀云，还是对身边人而言。

每每想到这里，江怜年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他忏悔，为自己想要解脱的想法。

赵秀云爬向那道河时，究竟是清醒还是错乱？

赵秀云站在院门前，赵秀云问他吃饱了没，赵秀云追着他穿衣服，赵秀云抱着他，赵秀云坐在病床上淡漠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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